盖勒特没有再变回金色大鸟,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床上互相看着对方。

    这一刻,阿斯特拉只觉得他们又回到了之前不得不睡在一个房间的时候。

    至于现在——

    好像也是不得不睡在一个房间和一张床上。

    “你不睡觉吗?”阿斯特拉干巴巴地问道。

    “我不困。”

    盖勒特也干巴巴地回应着,他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于是朝阿斯特拉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样的情绪。

    他们要再重复一遍以前的对话吗?盖勒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同样,阿斯特拉也是这个想法。反正最后的结局都是盖勒特先阿斯特拉一步睡着,然后第二天早上以一种极为规整的睡姿醒过来。

    盖勒特已经有经验了。

    这个顶级强迫症!

    “啊切!”

    阿斯特拉捂住嘴打了个喷嚏,他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盖勒特又在编排自己,他对上了盖勒特毫不心虚的眸子。

    果然,就像他想的一样,刚才这家伙又在编排自己。

    他该庆幸盖勒特在变回人形后给周围用了个消音咒,不然可能会打扰维利耶休息。

    “虽然我确实在心里说了你的坏话。”盖勒特脸上的表情稀松平常,完全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

    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老魔杖,用杖尖抵着阿斯特拉的额头,继续说道:“但你打喷嚏明显是因为你感冒了,并不是因为我说了你的坏话。”

    “感谢您的诚实,格林德沃先生。”

    阿斯特拉表示自己也能隐约感觉到身体的不适,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德姆斯特朗的天气寒冷,即便屋子里用了保暖咒,也点了壁炉和火盆,但这并不影响不好好盖被子会感冒的可能性之大。

    再加上自己的身体确实有点毛病就是了。

    “我带了很多感冒药水,也给你打包了一份。德姆斯特朗的冬天对于部分人来说并不友好,而我很不幸的是其中之一。”

    阿斯特拉将自己的手提箱带了上来,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相对较小的手提箱。

    “这个箱子里的空间也被我放大了,里面的东西应该是齐全的,衣服、家居用品、食物、各种药剂、羽毛笔、羊皮纸……”

    盖勒特听着阿斯特拉像报菜名一样的将手提箱里的东西一一告知,这让盖勒特忍不住先打断他。

    “你应该先喝感冒药水。”

    “抱歉,我忘记了。”

    阿斯特拉拿出两瓶感冒药水,递给盖勒特一瓶,他的声音很轻:

    “或许你也需要一瓶?那只金色大鸟应该是你的阿尼马格斯?又或者说是单纯的用变形术改变了自己的体态?不管怎么说,你当时虽然有羽毛覆盖,但却是窝在床铺上的,明明我也给你准备了被子,但你似乎并不愿意使用——”

    “总之,你还是来一份比较好。”

    盖勒特静静地看着阿斯特拉的动作,他的眼睫下垂,视线落在阿斯特拉的手上。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白皙纤细,他也知道阿斯特拉平时很注重自己这双手的保养。单论身体,这个人的全身上下大概没有不完美的地方,就像阿斯特拉的母亲说的那样。

    阿斯特拉是一个很漂亮的人,继承了卡米尔的容貌,甚至是几乎完美的继承了卡米尔容貌的所有优势。

    卡米尔是个格外漂亮的女人,这点无论是谁看到她都不可否认。她对自己的儿子有着病态的喜爱,这点也是不可否认的。

    盖勒特从卡米尔来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阿斯特拉的容貌有没有受损时他就看出来了。

    再结合维利耶之前发神经一样讲的话,盖勒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这个人能够追随自己到什么时候?

    不是背叛的日期,而是他身体的极限。

    刚才阿斯特拉从他手里拿走老魔杖的时候,盖勒特就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那是阿斯特拉的指尖,格外的冰凉,就像是夏日的玉石,即便是有适宜的温度,触碰到的第一感受还是带着凉意的。

    阿斯特拉有能力,有脑子,并且盖勒特不认为他会背叛自己。

    当然,他不否认阿斯特拉的内心会感到一丝茫然,但那丝茫然迟早也会被他抽离的。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一个问题了,这个人,还能活多久……

    就像阿莉安娜一样,那个小姑娘是个活过了十岁的默然者,这说明她的天赋极佳,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她能像正常巫师一样寿终正寝。

    默默然对宿主的伤害是持续性的,这是一种黑暗寄生体,能管控不意味着能抵消它对巫师的伤害……

    “盖勒特?”

    “嗯。”

    接过阿斯特拉递过来的魔药,盖勒特看着对面的人将魔药喝完。

    阿斯特拉熬制的魔药就是平常魔药该有的味道,淡淡的苦味,没有特意去加什么加重苦味的材料。

    这个人也没什么平常魔药制作者那些一定要让人长记性的坏毛病,很平常,中规中矩。

    阿斯特拉看着盖勒特将魔药喝完,伸手将他手里的空瓶子接了过来。

    “我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阿斯特拉。”

    盖勒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阿斯特拉愣了一下,他的脑袋是有些晕乎乎的,但这并不妨碍思绪的运转。

    两个人简单地对视,盖勒特的眼神稀松平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他开口道:“善意的提醒。”

    “你可以不加上后面的这句话。”

    关于盖勒特在想些什么,阿斯特拉也大概能猜到,他轻轻笑着,语气轻缓:

    “你应该对我有点信心,盖勒特。”

    “我在你那里废了半条命都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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