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折玉骨 > 第45章 徐州
    迟绾拉着她走出船舱。

    春寒料峭,夜风吹动衣袍猎猎作响。

    脚下湖水暗涌,盛昭宁被两个人按压着往前走,这才看清,自己正身处在一座精贵华美的画舫上。

    四周的人显然已经被买通,看见迟绾出来,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夜色下,迟绾站在船头凝望过来,“你不是不信吗,我这就让你看看,在魏颐心里,你究竟算什么。”

    盛昭宁暗中解开绳索的手一顿,缓缓停下。

    她被推到画舫最上端的舱门前。

    丝竹之乐环绕耳际。

    迟绾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点了点头,端稳手中酒壶,走进船舱。

    不多时,里面隐约传来几句交谈声。

    迟绾凑近她的耳边,冷笑一声,“听好了。”

    盛昭宁只觉得喉咙一阵干燥,手指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画舫内,小厮将酒壶端到知州府二公子李瑞面前。

    接到暗示后,李瑞眸光微闪,缓缓倒了一杯酒。

    “早听闻世子殿下与迟二姑娘两情相契,般配得宜,实在羡煞我等,不知何时能喝到世子殿下的喜酒啊。”

    李瑞起身,笑眯眯的朝魏颐敬了一杯。

    众人闻听此言,也不免跟着好奇起来,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等着他的回答。

    魏颐不紧不慢的拿起酒杯,眼眸漆黑,哂笑一声,“良时难寻,自有定期,诸位且静听佳音。”

    李瑞饮尽杯中酒,笑着坐下,藏在袖下的手却紧紧攥起。

    半晌,身侧有人道:“说到迟二姑娘,也不知道迟郁如何了。”

    后方的男子回应道:“听说前阵子被打一顿关起来了,伤得不轻,现下好像已经放出来了吧。”

    周围逐渐开始议论起来。

    “迟大将军不是最看重这个嫡长子吗,怎么这次舍得罚这么重?”

    “呦,张兄还不知?凉州不是早都传遍了吗。”灰衣男子做出一副神秘状,仿佛说的是什么惊天秘闻一般,“就是为了找一个影卫,私自带兵搜查,闹得整个凉州人仰马翻的,彻底把他爹给惹恼了。”

    一旁立马有人问道:“他要找的是哪个?”

    灰衣男子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叫对,影十!”

    众人纷纷被调动起了兴趣,讨论的热烈。

    李瑞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魏颐的脸色,果然撞见一片阴沉,嘴角暗中勾了一抹笑意,默不作声。

    “居然是她。”

    听到这个答案时,众人皆是一阵怅然。

    显然对迟郁会喜欢这个恶名昭着的影卫一事感到不可置信。

    “我可听说这个影十美貌非常,是世间难寻的绝色。”

    角落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话一出口,马上就遭到了嘲笑。

    “那么丑的面具戴着,还能瞧出貌美?我怎么觉得她长得活像一个恶鬼罗刹似的,光是瞧着就让人胆寒!”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李瑞手里把玩着折扇,一开一合中,眸光闪动。

    “美貌是真,绝色也是真,只不过除了世子殿下,我等怕是无缘得见了。”

    身侧人愣了一下,好奇问道:“李兄,此话怎讲?”

    李瑞合上扇子,目光径直望向魏颐,“听闻影十侍卫自小便跟在世子殿下身旁,对世子殿下一片情深啊。”

    众人大惊,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秘闻。

    魏颐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李瑞迎着那道危险的目光,面无惧色:“却是不知,世子殿下可曾对其动心。”

    众人齐齐望向魏颐,屏息凝神等待着回答。

    门外,盛昭宁被几个人捆绑着押住。

    她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不自觉的颤动,掌心渗出冷汗,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耳边静得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这一刻,她赌上了自己所有的期待。

    隔着那扇薄薄的木门,只听里面那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等待的那一瞬,宛如过了几个春秋般漫长。

    她听见魏颐说:

    “一条狗而已,也配我喜欢?”

    门内,哄笑声刺耳。

    盛昭宁眸底深处的光一点一点冷寂下去,直至一片深暗。

    迟绾嗤笑出声。

    “听见了吗?”她挑起眉,满脸嘲讽。

    这番话纵然始料不及,却已超出了预期太多太多。

    她以为魏颐顶多会否认,没想到居然会否认的如此彻底。

    盛昭宁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松懈下来。

    听见了。

    很清楚的,听见了。

    舫内歌舞乐声不断,靡靡之音,在一片荒凉的北境,显得格格不入。

    迟绾仰头看了一眼月色,心底原本无限翻涌着的恨意忽然就平淡了许多。

    就在这里吧,让一切都结束。

    从此以后,魏颐的心,只归她一人所有。

    世上再无盛昭宁。

    “把她扔下去。”

    迟绾回头,轻声说道。

    湖水涟漪一瞬,很快重归平静。

    月下,无波。

    两年后,徐州。

    九月末,暑热尽褪。

    徐州地处临淮江以南一带,秋季多阴雨,阴沉灰暗的天空中,常弥漫着一团团淡淡的白色雨雾。

    长街上,青石板铺陈列去,马蹄纷踏,卷起水珠四散。

    “秋闱放榜,闲人退避!”

    “秋闱放榜,闲人退避!”

    锣声开道,州衙官差罗列两排,腰间执刀,昂首阔步,踏入长街,两侧人群拥挤,争相涌动上前。

    细雨绵长,无休止的砸落。

    乡试每三年举办一次,此次秋闱,有许多已是考了数次未曾中榜的考生,只盼此番能够高中,一解十数载苦读之辛。

    榜单被一张张的铺列张贴。

    州衙门前,数十名官差列阵一旁,维护看榜秩序。众人翘首以待,直到红幕落下,气氛一瞬间变得极为火热。

    “中了!”

    “我也中了,我也中了!”

    “啊,我又没中!”

    嘈杂的声音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

    只听闻,大笑者有之,恸哭者有之。

    悲极喜极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同一处不断上演。

    人群中,一个身材矮小的仆从奋力向前挤去,急得满头大汗,还未行至榜前,便听见不远处有人在问:“解元是谁!”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朝榜首望去。

    “又是盛家公子!”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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