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杜晓月骨子里其实还是个狠人,她只是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尸体,就马上镇定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一丝的不舍和留恋。

    当然,不是狠人,谁敢选择自杀啊。

    洛川一手拉住令狐楚,一手拉住杜晓月,死死盯着那扇门。

    就在房门推开的那一瞬间,身体一轻,似坠云海,轰然醒来。

    而此时,那只大公鸡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突然惨叫一声,蹬了蹬腿,就闭上了眼。

    “差一点啊,就差一点你们就回不来了!”

    韩掌柜长出一口气,对着那公鸡低声道:“下辈子我来当鸡,你来当人,你吃我吧。”

    洛川挨了那四道符剑的击打,此刻感觉疲惫异常,但他一醒来,还是赶紧去看令狐楚。

    “放心吧,令狐少爷已经恢复呼吸了,一会能醒。就是伤了元气,需要好好歇歇了!”

    洛川放了心,一边包扎手上的伤口,一边转头看向了杜晓月。

    这姑娘有点发愣,看见洛川在瞧自己,慌忙一笑道:“小哥,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眼泪却已经下来了。

    “我就是觉得……怎么我的一生比我的魂影还轻飘飘的?年轻真好,却也真傻。”

    洛川也没想到,故事就这么简单,但对于杜晓月来说,好像比死于谋杀还悲凉。

    他以为,自己和令狐楚满腔热血,是在行仗义之事,却好像是把人家忘掉的伤口,又给挖出来朝人展示。真是够蠢的。

    “小月,对不起啊……”

    “这怎么能怪你呢?至少,我已经没了执念了,再也不用无端地想起这么个人。”杜晓月苦笑道:“对了,怎么不叫我小杜了?”

    “那不是为了捉弄你嘛!”

    “那就叫小月吧,小月好听!”杜晓月苦笑一声,转头看着韩掌柜问道:“韩先生,我……是不是也不可能投胎去了?”

    韩掌柜神色无力,点了点头。

    “也好,至少自由了!”杜晓月只是落寞了几秒钟,忽然一笑道:“小哥,我就不等狐哥醒来了,我得抓着天还没亮,走了……”

    “你去哪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个地方,我呆得太久了。而且,我也知道,我是鬼,你们是人,不管是为了你们,还是为了我,我都不能和你们待在一起。我相信,这也是韩掌柜的意思。”

    这丫头其实很聪明,而且,很善于察言观色。

    她从韩掌柜的神色能判断出,他并不希望洛川受到任何影响。

    韩慕雨叹口气,开口道:“孩子,我有个朋友,在西山修行,修的是无相别,不如你去那吧。你的生辰八字,都说明你很适合方外苦修。毕竟,你无法投胎了,有个皈依之地,总比飘零午夜好得多,你说呢?”

    杜晓月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头道:“那就承蒙先生做主了。”

    想好了杜晓月的归处,众人才说起来在催眠中看见的那个男人。

    “你们是说,有个和令狐少爷长得很像的人?”

    “对!而且,我记得那女人叫过他的名字,叫……哦,令狐昭荣。”

    韩掌柜一脸难以置信。

    “令狐昭荣还活着?”

    “韩叔,他到底是不是……”

    “是,他就是令狐楚的亲身父亲,天下阴舆行的宗主,人称‘一根苍钉卷做笔,画风画水画金龙’的大风水师。可是,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

    “韩叔,我觉得和那个女人有关系!因为我发现,他对那个女人无限忠诚,近乎于傀儡。”

    “你说的那女人莫非是个苗人,长的曼妙玉立,有股子妖娆之风?”

    “对对,而且,我不小心瞥见了一眼他们……欢愉的场景,那男人有一条和令狐楚一样的龙纹身,那……那女人胸前也有纹身,好像是条黑色的蜈蚣!”

    “果然是她……宁天婵。”

    “这又是谁?”

    韩掌柜被这件事似乎是惊诧到了,一时没多想,随口就答道:“她是十三阴行中,阴巫行宗主巴代札婆的大徒弟。”

    “这怎么又来了个阴巫行?”洛川皱了皱眉嘀咕道:“阴舆行,还有您刚才说的阴巫行这些,都是江湖流派吗?为什么以前从没听人说过?对了,这个印巫行都是苗人吗?那我前两天所见的师徒两个,会不会也是印巫行?”

    “少爷,你什么时候还见了苗人?”

    因为这件事,牵扯云城的假头发事件,洛川也没多想,只以为那师徒两个是为了报复师父破了她们巫术而已,既然没有什么冲突和威胁,也就没告诉韩掌柜。现在既然说了,就赶紧讲述给了韩掌柜。

    韩掌柜一笑道:“你说的这个女人,怕是晁天娇吧。”

    “朝天椒?”

    “哦,是晁盖的晁,她和宁天婵都是巴代札婆的弟子,都是印巫行的人,但她们师姐妹并不和睦。这个人以后让你师父给你讲,你师父最了解她。”

    从韩掌柜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洛川就看出来了,这女人估计和师父之间还有些感情瓜葛。这么一想,就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一说自己是于寻风的徒弟,那女人突然一脸的复杂表情了,她还特意告诉自己的徒弟不要打了……原来是一家人啊。

    “我师父够可以的,一把年纪了,还能泡一个比他小了那么多的阿姨。”

    “少爷有所不知,苗人善容,那晁天娇恐怕如今也是近知天命的年纪了。”

    啊?

    洛川惊得后槽牙都漏出来了。

    自己那天为了吓唬那小丫头片子,可是还轻浮地挑了挑晁天娇的下巴。这……这可是师父的女人,关键还四五十岁了……我的天啊,以后见面了怎么办呐。

    “看来,传闻宁天婵已经做了走狗所言非虚啊。她这是为了得到所喜欢的人,无所不作……至于令狐昭荣,他肯定是已经死了,至于你们为什么还能看见他,可能他是被宁天婵控制了吧……”

    “韩叔!”洛川正色道:“您就实话告诉我吧,这个十三阴行是不是和我的家世有关系?”

    韩掌柜被洛川这么一问,才从刚才的恍惚里醒了过来。

    “我……我刚才说什么了吗?我不记得啦!孩子,你师父马上就要来燕城了,到时候,他什么都会告诉你的!天快亮了,我得带这丫头走了,我要连夜把她送到西山去。令狐少爷就交给你了!”

    就这样,杜晓月和洛川依依不舍地告了别,就随韩掌柜急匆匆地走了。

    与此同时,云城郊区一栋破楼的停车场里,于寻风扶着丁诗书正躲在一个柱子后面,克制着呼吸,一动不动。丁诗书面容苍白如纸,双眼深陷,仿佛已经要被榨干了所有的生命力。

    走廊里随即传来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于寻风,丁诗书,你们要清楚,一座新建筑,不会盖在旧建筑的地基上,洛家死光了,你们这些旧人就得死。这是圣女的意见,也是十三阴行大多数人的意见。别躲了,找了你们这么久,我早就烦了,猎杀时刻,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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