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嗓音慵懒,他似乎正处于变声期,低低的声线如同低缓流淌的华章,韵律也十分独特。
“是,家主正在老宅等您。”接着就是车子启动的声音。
向烨不再理会周遭的情形,缓缓闭上黑眸。
……
邵翊辞坐在驾驶座上开车,洛洛则是跟着简之涟坐在后排。
“和你舅舅说了什么?神神秘秘的。”简之涟点了点洛洛的额头。
“嘿嘿,秘密。”
邵翊辞在前面悠悠开口道:“和你薛阿姨联系着?”
“哇哦,被爸爸猜到了。”虽然不完全对,但洛洛也不好说出真相,她靠盗号拿到了薛阿姨他们科室近期的排班表,然后送给了舅舅。
“我记得薛阿姨跟我说过她最近的排班,还有一个小时她就要下班了哎,舅舅也许在想,他现在赶过去,是不是正合适呢?”
其实这是他家小姑娘的想法吧?邵翊辞轻轻一笑,没有戳穿洛洛的小心思。
简之涟无奈地摇摇头,不到六岁的小家伙就开始撮合成年人恋爱,真等她长大了,开办的婚介所说不定都要全国连锁了。
“人小鬼大,真不知道你是随了谁……”
洛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捉住简之涟的手指,“谁是最机灵最聪明的,谁就是遗传给洛洛的人哦。”
“随你妈妈。”邵翊辞眼里漫出笑意,毫不犹豫道。
他从后视镜看到简之涟在瞪他,一脸的无辜。他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哪像洛洛个鬼灵精,遗传的源头只能是简之涟了。
洛洛像往常一样帮妈妈暖手手,突然发现了新大陆,“咦?妈妈的手好暖和哦,不像以前那样冰冰凉凉的……”
简之涟不自在道:“天冷插衣兜,保暖。”
“妈妈的衣兜太浅了,也可以插爸爸的!”
“……小崽子,安静。”
洛洛比了个ok的手势,她就不欺负简之涟了,以小欺大多少有点可恶呢。
到家之后,洛洛感觉身上有点疲惫,径直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邵翊辞问跟进来的简之涟晚餐想吃什么,她一想到明天就要回去上班,就没什么胃口了,随口报了两个菜名。都是厨房里缺少食材的,加上料酒也快用完了,邵翊辞决定去一趟超市,问她要不要一起。简之涟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反正她今天也没什么事要做,逛超市总比在家里闲着没事有意思一点。
于是两人外套也没换,又散步去了附近的超市。
不是周末,又是上班时间,超市里的人流量并不大,即使他们两人走在一起的回头率很高,简之涟也没有感到不自在。
她不会做菜,也不会买菜,所以挑选食材都是邵翊辞的任务。他低着头,很认真地挑选新鲜牛肉。沾染了烟火气的男人,别有一番魅力。
她突然有点好奇,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话说出口却是另一种意思,“你最近很闲?”
好在她也无须对他客气。
没理的邵翊辞当然不介意她的态度,他似乎早就想到她会这样问,温和道:“刚刚结束一个课题,应邀在家撰书。”
简之涟随口道:“你不去授课?”
“课题是提前完成的,跟系里请的假还有一个多月。”
“没想到你也会偷懒。”简之涟语气淡淡,“还有钱养孩子?”
有研究经费和稿费的男人收入不菲,自然不介意一点授课钱,简之涟这句话只是嘲讽他。
“还好。”
旁边的大妈偷听了半天,联想到自家儿子和儿媳天天的争执,忍不住开口道:“我说小姑娘啊,别对你男人要求太高了,现在生活压力太大,钱啊慢慢挣,够用就行,一家人整整齐齐才重要……”
“……”
“阿姨,是我的问题。”邵翊辞打断了大妈的碎碎念,在她怒其不争的目光下微笑道:“赚钱养家是男人应该做的。”
“你个大男人,长得也挺俊的,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被老婆数落成这样都不吭一声,也是个耙耳朵的。算了,你们小夫妻的事儿,就当我多管闲事了……”大妈神色有些尴尬,快步离开了。
剩下两个人对视一眼,气氛相当尴尬。
这时一个小男孩从他们身边跑过去,抱住一个女人的大腿,大声问道:“妈妈,耙耳朵是什么意思啊?”
女人身边的男人把他抱起来,颠了颠,“就是耳根子软,怕老婆呗,就像你爸爸我这样……”说着,他还悄悄瞥了一眼老婆的脸色。
简之涟的神色一滞,只见邵翊辞迅速把牛肉放进购物车,问她要不要去生鲜区看看。
等两个人回去邵翊辞那里,天色已经暗下来。至于为什么来他这边,简之涟不喜欢油烟味,而且今天也不想吃阿姨做的菜。
最近她格外喜欢家常一些的菜色,趁明天上班忙碌之前,当作给自己放最后一晚的假吧,接下来说不定要一直忙到年底了。
简之涟一边翻着桌上的杂志,一边思索该怎么把简之恒拉过来打工,打虎亲兄妹嘛。
厨房里很快传出饭菜的香味,简之涟起身去叫洛洛起床吃饭。她敲了两遍门,里面都没有人回应。
简之涟的眼皮一跳,没有犹豫地转动了门把手。房间里一片蒙蒙昏沉,她打开灯,看到洛洛躺在床上,整个人裹成了一条毛毛虫。
“洛洛?洛洛?起床吃晚餐了——”简之涟隔着被子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头,望着她绯红的脸色与紧闭的眼睛,忽然觉得不对劲。
简之涟的手心贴上洛洛的额头,传来的热度烫得她的心脏一颤。
洛洛发烧了。
简之涟又叫了她几声,洛洛迷迷糊糊睁开眼,她头疼头晕,身上发冷,从上到下的不舒服,嗓子更是干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朦胧的视线中,简之涟让她乖乖躺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简之涟的手指落在大门的门把手上,忽然又停住了,从玄关的衣钩上找到大衣,从里面摸出手机,准备打给家庭医生。
“怎么了吗?”邵翊辞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还穿着图案可爱的围裙,说不出的宜室宜家。
“洛洛发烧了,我打给家庭医生,让他过来一趟。”
“不用,家里有对乙酰氨基酚滴剂,儿童退热常用药剂。”
“你先给洛洛用上,我还是打给医生,洛洛之前有过反复高烧的情况。”
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邵翊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不是询问的时候,便答应一声去找药了。
简之涟说得没错,给洛洛用药之后,烧退了短短十分钟就又反复起来。邵翊辞把耳温枪递给简之涟看,去药箱里找到退热贴了。
他们一起给洛洛换了轻薄的被子,用上退热贴,这时家庭医生过来了。
他为洛洛检查过身体,叮嘱道小孩子虽然发热有反复,但体温已经降到38.5c以下,采取物理降温的方法就可以。
简之涟坚持问需不需要带洛洛去医院,家庭医生谨慎地说也可以。她正打算起身准备,就被邵翊辞捉住了手腕。
“你干嘛?”她脸上是还未消散的焦急。
“不需要去医院,物理降温就可以。”
“上一次洛洛高烧不退,持续了很长时间,这次万一引起脑炎怎么办?”
“不会的,之前洛洛也发烧过,物理降温可以解决问题。”
简之涟烦躁道:“邵翊辞,我不放心。”
邵翊辞的语气柔和下来,细细解释道:“去医院的结果无非是输液。洛洛的根底不好,输液对她来说不是件好事。涟涟,相信我,交给我,好吗?”
简之涟深吸一口气,在他笃定的目光下,终于妥协地点了头。
看在他有丰富经验的份上,她就信他一回。不过她还是要一直看着他照顾洛洛,不然怎么能放下心。
邵翊辞熟练地用酒精为洛洛擦拭腋窝、手脚心等处,简之涟在一旁为他递东西。这样坚持到半夜,洛洛身上的温度终于彻底稳定在了正常数值上。
“爸爸,妈妈……”
洛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两个大人都松了一口气。
“你明天还要上班,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邵翊辞在这种时候总是尤为靠谱。
洛洛听到他的话,瘪了瘪嘴,泫然欲泣道:“妈妈,你不要走好不好?”
简之涟立刻心疼地拉住她的小手,“妈妈不走。”
小姑娘在病中,却以为自己入了梦,清醒时的坚强冷静完全不复存在,如同舔舐伤口的脆弱小兽一般,她委屈地看着简之涟,“你明明就是我的亲生母亲,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我……”
“你怕我不接受你对吗?可是那么明显,我早就知道了,你这样做才让我伤心啊。洛洛马上要六岁了,一直到洛洛十三岁,洛洛都见不到你,爸爸什么也不告诉我……”
简之涟抿紧了唇,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耳边是洛洛软软的控诉,“你们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让洛洛也跟着伤心呢?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爸爸也要离开洛洛,洛洛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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