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说完,走上前,将手铐一把铐在了陈启明的手腕上。
一刹那,陈启明面如死灰。
他整个人抖如筛糠,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爸,你一定要来救我啊!”
被何志带走时,他扭头看向陈东海。
陈东海静静站着,看着他,眼睛里看不出别的情绪。
何志带着陈启明走后。
赵兰芝终于坚持不住,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陈屠光也气得脸色涨红,咳嗽不断,整个人被搀扶着,走到陈东海面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好好好!老子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
陈屠光喘了口气,道:“今天我信你一次,让他们把我乖孙孙带走了,你告诉我,要几天?几天你才能把他救出来?”
挨了一巴掌的陈东海,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看了一会儿,而后做了个深呼吸,再次抬头。
曾经的湖东县首富。
年逾半百的陈总。
没有人知道他吃了多少苦。
十几年来,他偷偷摸摸挣钱,顶着压力走上经商的路,从一个小职员,走到如今的位置。
被拘留?
他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了。
可每一次,他都能够幸运躲过,一次次死里逃生,遇到贵人相助。
成大事者,哪里有一帆风顺?
陈东海微微闭了闭眼。
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在想,这件事何至于此?
做假货。
陈启明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是刚好得罪了官太太,才导致小题大做,被人钻空子,告了诈骗罢了。
顶多进去拘留几天。
没有判刑的可能。
而他从头到尾做的这一切,也不是为了保护陈启明,而是为了东海制衣厂。
一个品牌的名声,一旦被毁,想要再次在民众心里建立起来,难上加难。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伸手用力的搓了一把脸。
“他能有什么事?”
陈东海道,“顶多被揍几顿,进去吃一次教训,也不是什么坏事!今天你们要是真的把他保下来,明天咱们东海制衣厂就要关门。”
陈东海眼神冷酷,缓缓扫了一眼几人。
赵兰芝愣了一下,“有这么严重?”
“不然?你以为,这真的只是你儿子一个人的事儿?”
陈东海哂笑了一下,“今天公安上门,那就是带去询问,定罪了吗?有法律判刑吗?大大方方出去,风风光光回来,咱们东海制衣厂的名声还能保住。”
“可一旦违法不从,那就是板上钉钉!变相承认!心虚!”
“从今往后,整个湖东县人民群众只要提及陈启明,就会想到他是我陈东海的儿子,会想到咱们东海制衣厂就是个做假货的品牌!”
“你还觉得这只是小事?!”
客厅里,鸦雀无声。
陈东海觉得胸腔都在痛。
他隐隐约约有一种可怕的错觉。
他觉得好像有一把手,在推着这一切往前走。
对方为什么以诈骗立案?
那是因为他自己都知道这年头做假货根本立不了案!
他甚至极有可能借着太太们的名头,压着公安上门!
若是成功带走陈启明,那么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这个恐惧怕是能够给他留下一辈子阴影。
而若是没有成功带走。
那么事情传开,倒霉的将会是整个东海制衣厂!
陈东海倒抽一口冷气。
好缜密,好歹毒的心!
“那,那怎么办?”
赵兰芝这会儿哭都忘记了。
她怔怔然看着陈东海,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咱们的东海制衣厂要怎么办?”
陈屠光听不懂陈东海这些弯弯绕绕。
虽然打了陈东海一巴掌,也知道事情不像是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
但是。
他就是保自个儿的孙子!
“不管你们咋弄,我要我大孙子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
陈屠光气得又骂了几句。
旋即扭头瞪了一眼陈东海,“不然,你爹就一头撞死算了!独苗没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儿?!”
陈东海眉心突突直跳。
王八羔子!
他狠狠骂了一句。
而心里却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养育谢昭十八年。
他从来都是又乖又听话,不管是老师还是邻里,对他都是夸奖。
每次都会问自己。
“哎呀!陈总,您是怎么教育的孩子?这孩子太优秀了!”
“陈总!您后继有人!家里将孩子教育得这么优秀,实在是叫人羡慕!”
“哎呀,陈总,陈昭可是个好孩子,学习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不用操心!”
……
陈东海一度真的以为,是自己和赵兰芝的教育得好。
可是。
直到陈启明回来。
整整一年。
他非但没有改掉原来那些坏毛病,反而在赵兰芝的宠溺下变本加厉!
到如今,甚至差点儿害了整个东海制衣厂!
那可是他这辈子的心血!
陈东海伸手,揉了揉眉心。
此时此刻,他甚至想,要是当初,谢昭没有离开呢?
将错就错,又有什么不好?
一切无解。
“我出去一趟。”
陈东海没有再想。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转身往外走去。
“爸!你去哪里?!”
陈雪莲吓了一跳。
她从来没有见过陈东海这个模样。
颓丧,死寂,那种深深的绝望无力。
她印象里的陈东海。
从来都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挥斥方遒的豪爽。
什么时候像这样过?
“去求人搭线,找闵书记。”
陈东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处理事情,要找准源头。
这一次,他清楚知道,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需要付出的代价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
今天是个好日子。
春风吹,阳光明媚。
石水村村头,一挂长长的炮仗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后院里头,田秀芬养的鸡鸭被吓得到处扑腾,孩子们早早得了通知,一大早就涌进了院子里头。
谢友振黝黑的脸色这会儿因为兴奋也微微涨红着。
他手里不再拿着旱烟,而是捏着一包红塔山,到处分发。
他自个儿舍不得抽,捏了一根挂在耳朵上,香烟壳子都被他捏的变了形。
“哎呀!上梁了!可真快!谢老二,瞧瞧你家,可真气派!红砖房的大新房都让你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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