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装了什么?

    不言而喻。

    陈东海不敢想,也不敢信。

    布料吗?

    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现成布料?

    “陈总?”

    一人见陈东海脸色不太对劲,试探性喊了一声,然而下一刻,就看见陈东海脸色难看摆摆手,甚至来不及道别就飞快离开了。

    几人愣了一下,泛起嘀咕。

    咋了这是?

    怎么忽然间就脸色难看了?

    …………

    谢昭掀开帆布,看了一眼车外。

    是通往向阳镇的路。

    林暮雨也跟着趴在他腿上,有些犯困的打了个哈欠。

    她腿酸,也有些闷,抬头看了谢昭一眼,轻声问道:“到了吗?还有多久?”

    谢昭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又吻了一下她的头发,柔声哄她,“马上就要到向阳镇了,咱们的新厂子,你也看一看。”

    林暮雨点点头,又趴在谢昭腿上不吭声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大东风停了下来。

    这是向阳镇的地界了。

    司机掀开帆布,道:“你看看往哪里走,这里路杂,先说好了,小路我们不进去,不然不好掉头。”

    谢昭点头。

    他安抚了林暮雨一番,而后进了副驾驶,又指挥着车子开到制衣厂的入口。

    “真是辛苦了。”

    谢昭给三人一人递了一包烟,又道:“等会儿先吃饭再回去,辛苦一路,总不能一口热乎饭吃不上。”

    他说完,去了制衣厂,将孙兆兴喊了过来。

    孙兆兴吓了一跳。

    “这啥?布,布料?”

    天爷!

    这真是大东风!

    三车布料?

    谢昭他是真敢!

    孙兆兴到现在还记得,之前海兴制衣厂的第一批布料,那都是自己雇了好几辆驴车,从湖东县拉回来的!

    “叔,先带他们去吃饭,然后找人卸货,一元钱一个人,要十个人,当场结清,能找到吗?”

    孙兆兴是地头蛇。

    向阳镇门儿清。

    他赶紧点头,探头对着三人道:“三位跟我来,咱们先吃饭!车子马上就清空,麻烦各位了!”

    三名司机这会儿可真是从头舒畅到脚!

    又是给烟,又是请吃饭。

    原本三人还对这趟这么远的行程不太满意,可这会儿这口气也顺了,心里也美了,甚至感慨谢昭年纪轻轻,居然这么会做人,实在是难得。

    “没事儿,就当出来逛逛!”

    一人哈哈笑着,其余两人也应声附和。

    孙兆兴先是带了三人去国营饭店,喊了一顿好吃的招待,最后又去赶集市场的旁边,那里常年蹲着一群卖苦力的。

    见着孙兆兴来,最前头的中年男人立刻站了起来,露出笑脸。

    “哥!缺人吗?”

    孙兆兴点头。

    这些人都是熟面孔。

    住在向阳镇边缘,有一点薄地,家里没底子,农忙一结束,就立刻来镇子里找活儿干。

    孙兆兴扫了一眼围上来的几人,伸手点名。

    “你,你,你还有你几个,过来。”

    什么人老实,什么样的人偷奸耍滑,他门儿清。

    “有啥活儿干?”

    “在哪儿?现在就去吗?”

    “我都成!”

    ……

    几人有些高兴,围着孙兆兴说着。

    孙兆兴点头,道:“搬东西,卸货,三车东西,不多,搬完立刻结账,一元钱的工钱。”

    啧。

    几人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一元钱一趟,可不算少了!

    几人当下跟着孙兆兴就去了服装厂。

    等瞧见三辆大东风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小孩儿了。

    都是半大的孩子,条件好的穿一条磨破了的长裤,各种颜色都有,条件不好的,光着屁股,用尿素袋做个屁帘儿。

    身上脏兮兮,黑黢黢的。

    大部分都挂着鼻涕,好奇的盯着车子猛瞧。

    “好大的车!”

    “听说开起来轰轰响!”

    “能摸一摸吗?瞧着真威风!”

    ……

    谢昭环着手,在一旁笑着看。

    见孙兆兴过来,他这才迎过去,指挥着几人开始卸货。

    一捆布,有些重量,但是对于常年干惯了苦力活的庄稼汉来说,一把扛上肩膀,还是轻轻松松的。

    一人一口气抬两捆,跟在孙兆兴身后,朝着服装厂走去。

    孙兆兴边走边扭头和谢昭说话。

    “等明儿个,找几个人,把路加宽些,早几年都是走驴车,以后要是走这大货车,总请人搬货也不是个路子,麻烦又费钱。”

    谢昭点头表示赞同。

    一百多米的路很快就走到了。

    孙兆兴跑上前,打开仓库的门,让他们将货物搬到仓库里去。

    谢昭则是扭头看向厂子里。

    他微微一愣。

    倒不是别的。

    而是原本灰尘布满的制衣厂,此刻居然已经焕然一新。

    干干净净的地面,缝纫机堆放在门口,擦干净,也上了润滑油,瞧着十分舒服。

    地面更是一尘不染。

    有人重新用油漆画了区域分界。

    后道,缝纫区,包装区等等。

    窗户上生锈的钢筋也被换了,被虫子蛀了的窗柩也消失不见。

    总而言之。

    这厂子,被人打扫过了。

    谢昭心里头暖烘烘的。

    他扭头去看孙兆兴,后者已经催促他们继续卸货去了。

    一个小时后。

    三辆大东风被搬空。

    十个人汗如雨下,站在路口,喝着孙兆兴用水桶拎过来的井水。

    这年头,没什么生水的概念。

    不讲究。

    谢昭也一人给了一元钱的工资,十人高高兴兴的走了,满面红光。

    孙兆兴也和谢昭回了制衣厂。

    他道:“门头我都给你换了新的,厂子也打扫过,修葺过了,每一样的花费我都记在账本上了,你自己回去慢慢对,要是觉着钱不该花,我自个儿出。”

    谢昭一乐。

    “叔,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哪儿能还叫你自个儿花钱?”

    他感慨,“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谢谢你。”

    孙兆兴一愣,怪不好意思。

    挠了挠头,继续道:“布料运过来了,机器我也给你重新上过润滑油,接下来就是裁布,开工,你要做啥款式的衣裳,决定好了没?”

    “要是一切准备就绪,咱们就挑个吉利日子开工?”

    开工。

    谢昭咂咂嘴,有一种很微妙的熟悉感。

    上辈子,自己一头扎进服装行业里,重生一世,没想到还是入了这行。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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