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小河镇公社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顺车,回到上河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了,走在路上冷风直往衣服里面灌,顾展衣裳单薄,冻得直打哆嗦。
幸好在起风之后没过多久,二人就到了上河村。
顾展临进家门时,赵宝根叫住了他。
等了半天,都没有听见赵宝根说话,就在顾展冷的受不了打算主动开口的时候,赵宝根略显沉重得声音传来:“小子,无论这事儿成不成,叔都替上河村生产大队的队员谢谢你。”
顾展哭笑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顾展想了想说道:“赵叔,您不用这么客气,上河村好了,大家才能好。”
顾展虽然对上一世妻女的遭遇深感遗憾和痛恨,但是他也知道,上辈子妻子和女儿的结局,除了是因为顾家人,更大的原因是在自己身上。
而上河村的大多数人对他的都是有恩惠的,或者是一餐饭,或者是一件衣服,这些林林总总地加起来,足以让他在这一世,对这些人有所回报。
“哎!”赵宝根轻轻应了一声,几不可查的哽咽了一下,转身和夜色融为一体。
顾展听见了,但是没有出声,想必赵宝根也是不愿意自己看见他这个样子吧。
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心情,顾展伸出手推了一下大门,没有推开,想必是刘小溪从里面锁着,是以在顾展没有推开门之后,便站在门口提高了声音:“媳妇儿,是我,开门。”
其实早在顾展第一次推门的时候,刘小溪就听见了,但是因为天气这会儿起风了,她又害怕是风吹的大门响,便想着再等等,确认好了再开门。
她拉长了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不出所料,没隔几秒钟就听见顾展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刘小溪赶紧出门,去给顾展开门。
大门一开,一股冷风直接往院子里面吹,刘小溪冷着打了个哆嗦,拽着顾展的手赶紧往屋里钻。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看着顾展被风吹得脸色有些发青的顾展,刘小溪面露心疼之色。
顾展知道刘小溪心疼自己,便隐瞒了他走回来的事情,只简单说道:“在县城里面耽误了一点时间。媳妇儿,有吃的没?快饿死了。”
“哦,有的,你在屋里待着,我去拿。”刘小溪一听顾展还没有吃饭,果然是也记不得问其他的事情了,忙出门去厨房给顾展拿吃的。
顾展看着刘小溪的背影,忙上前将人扶着去厨房。
厨房里面,刘小溪炖了土豆热在锅里,这会儿从锅里端出来,还是有温度的。
顾展端着菜,等着刘小溪从放在案板上的瓷盆里面拿出两个馒头,才扶着人转身去了堂屋。
中午吃了顿饭,现如今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再加上走了有一段距离的路,他这会儿只觉得眼前有点发黑。
就着炖土豆,顾展几分钟就将两个馒头尽数吞下肚子,这才感觉到饱腹感。
见顾展吃得狼吞虎咽,刘小溪心疼坏了,忙倒了一杯热水,放在顾展的右手边:“别噎着,慢点吃。”
听见妻子的声音,顾展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吃得太快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刘小溪:“今天忙的太晚了,有些饿。”
自打重生以来,顾展都非常在意自己在刘小溪面前的形象,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今天这么一吃,多日努力功亏一篑。
他心里有些后悔。
吃完一顿热乎乎的饭,顾展才感觉身体有了些许温度。
“养牛场的事儿怎么样了?”刘小溪问。
顾展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活写养牛场的方案,刘小溪知道一些,今天省里的专家过来,顾展也忙活了一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想到今天孙元和郭志达的反应,估计后面还得继续谈,顾展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成,有点困难,咱们启动资金少,一次性付不了那么多买牛的钱。”
困难?
这是这么久以来,刘小溪第一次在顾展的口中听到“困难”这两个字。一时间情绪也有点说不上来的低落。
她走过去,坐在顾展的边上,握住他尚且没有恢复温度的双手,轻声道:“既然困难,我们就慢慢来,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慢慢来,总会解决的。”
顾展回握住刘小溪光滑白皙的双手,双眼盯着不断跳跃的灯光,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总想着做点什么,让这个地方不要再这么贫穷,也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最重要的是,减少因为贫穷而发生的各种悲剧。
听到这句话,刘小溪猛地转头看了一眼顾展。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刘小溪才对顾展有了新的、更加明确的认识,也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有着这样的愿望。
似乎从某一段时间开始,他就开始向这个方向努力了。所以,他冒着风险提出了玉米大豆套种,不辞劳苦给牛治病……一桩桩一件件,竟然是已经早有苗头。
顾展轻轻将刘小溪一拉,拥入怀中轻声道:“是有困难,我们慢慢来,总能成的。”
“对呀,总能成,顾展,其实你不用那么着急的。”
顾展闻声,拥着刘小溪的身躯一僵。连妻子也看出来自己是过于焦虑了吗?
的确,重生以后的自己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焦虑,害怕上一世的悲剧在明明已经被提前知道的情况下再次发生,于是他将自己的人生安排的满满的,想要尽最大的力量去改善。
这一刻被妻子看穿,顾展忽然觉得豁然开朗,他一只手拍着刘小溪的背,缓缓说道:“媳妇儿,你说得对,的确是我太心急了。”
躺在炕上,顾展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写的那份方案,他发现自己只是侧重于上河村的利益,却丝毫没有考虑到省农科院能从这个项目上得到什么。
即便是自己打心底清楚,自己不会让农科院亏钱投入,但是毕竟他是站在一个重生的上帝视角,事件的另一方农科院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觉得他们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安河一号”黄牛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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