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光启三年(公元 887 年),三月一日晚上,晋阳(太原)城灯火通明,但街上行人稀少,街两边倒是有不少衣衫破烂的乞丐在睡觉,楚靖平身着蓝绸儒衫,急匆匆走在平静的街道之上。突然,一名身着黑色军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从巷子里冲出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
那大汉满口酒气,醉眼朦胧地说道:“嘿!这不是万才兄弟嘛!走!跟我一起去‘温柔乡’喝酒快活去!上次本都头答应请客的,绝对不会食言!”
楚靖平面露惊讶之色,连忙解释道:“这位军爷!您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万才兄弟,我只是个药铺的伙计,这身衣服也是客人买药时的抵押品,请您千万别弄皱了。”
然而,那大汉似乎并未听进去,依旧紧紧揪住楚靖平的衣服,不依不饶地拉着他往巷子走。
络腮胡子背后走过来两个黑衣军汉,明显是他的护卫,其中一个黑面汉子冷冷道:“怎么?周公子看不起我们都将?嫌他不识字,不给面子吗?”
楚靖平一愣,还没说话,就被络腮胡子拖着往前走了,他担心扯坏了衣服,回药铺赔不起,只好跟着走。
另一个黄脸军汉对络腮胡子道:“都将!你走错方向了,朝这边走。”
络腮胡子看来喝了不少酒,连“温柔乡”方向都搞不清了,他在黄脸军汉引导下,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走着,手仍抓着楚靖平不放。
“温柔乡”位于晋阳城繁华地带,这座三层高的青楼外饰精美,楼内灯火通明。此时,络腮胡子拉着楚靖平,在两名军汉护卫下走过来。
站在门口迎客的老鸨黄大娘远远就看见了络腮胡子,连忙对身边一个护卫低声说道:“黄二!李嗣源李都将来了,快去他的相好银姬房里,把她客人打发走,然后让她来接待李嗣源,这位爷可得罪不起。”
黄大娘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眼尖,及时发现了李嗣源到来的身影。要知道,这位爷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罪得起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银姬,恐怕也不会来她们这烟花之地。想到这里,黄大娘不禁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很有远见卓识。
黄二则赶紧按照黄大娘的吩咐去办,他深知李嗣源的身份和地位,不敢有丝毫怠慢。而黄大娘则满脸笑容地迎上前去,热情地招呼着李嗣源。
身材高大的黄二急忙转身上楼。
都将就是都头,晋阳(太原)城军中的都头很多,但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亲卫都将,只有这一位。一般都头手下只有一百人,李克用的亲卫都却有五百骑兵编制,这五百骑都是河东军精锐中的精锐。
“哟!这不是李都将吗?您可是稀客啊!”黄大娘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扭着腰肢迎上来,语气娇嗔:“哎哟,都将大人,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这么久才来呀?我家银姬可想死您啦!她每天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一圈呢!您也真是太狠心了。”
黄大娘年纪已过四旬,但保养得宜,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嘴唇涂得猩红,眼角还勾着细细的眼线,虽然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仍能看出年轻时应该也是个颇有姿色的女子。
李嗣源听了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回道:“我这不就来了嘛。”他的目光落在黄大娘身后那扇紧闭的门上,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黄大娘看着李嗣源,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楚靖平,眼神中流露出疑惑和好奇,笑着问:“这位公子是……?”
楚靖平瘦长脸,面孔白净,浓眉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李嗣源哈哈一笑,回答说:“黄大娘,您一向见多识广,难道连周刺史的二公子都不认识吗?”
黄大娘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哈腰:“原来是周刺史的二公子,失敬失敬,快快请进,请进!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真是瞎了眼!还望周公子海涵呐!”说话间,她赶忙招呼着让人把周公子迎进大厅里。。说着,她侧身让开一条路,将两人迎进了门内。
李克用手下有好几个刺史,不过姓周的刺史只有一个,就是代州刺史周德威,是李克用最信任的谋士,外号“神机军师”,周德威文武双全,善用计谋,也能冲锋陷阵。
就在这时,二楼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人从银姬屋内被推了出来,跌跌撞撞。,此刻他脸上淤青未消,嘴角还有血迹,衣服也凌乱不堪,一副狼狈模样,眼神里更是充满了悲愤和不甘。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客人呢?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嘛!我可是花了钱来的,难道就这么白白挨打吗?”他一边捂着受伤的脸颊,一边气愤地喊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便有人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痛得他直咧嘴。
“快滚吧,再啰嗦把你活活打死了!”踹人的那名男子黄二恶狠狠地骂道。
听到这话,那中年人不敢再争辩半句,只能灰溜溜地跑开了。
走路摇晃的李嗣源在黄大娘和楚靖平的左右扶持下,缓缓地走上了二楼。刚刚走进客厅,他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时,一个身穿黄色衣裳、面容姣好的女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便是李嗣源的相好——银姬。
银姬身后紧跟着两名年轻的白衣侍女,她们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模样。其中一名侍女怀中抱着一把琴,另一名则端着琴架。当银姬看到络腮胡子大汉李嗣源时,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惊喜的神色,只是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微笑说道:“李都将来了,奴家欢迎李都将!”
然而,与银姬不同的是,李嗣源此时显得格外激动,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扑上前去。
在一旁观察的楚靖平心想:所谓相好,不过是李嗣源一厢情愿罢了,心中暗暗好笑。然而就在这时,李嗣源突然向后一倒,倒在椅子上,双手捂着头,闭着眼睛痛苦地叫道:“头好痛啊!”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全身也跟着颤抖起来,显然疼痛难忍。看到这一幕,老鸨和那两个护卫都惊慌失措,脸色大变。
“快去叫大夫来!”其中一个黑脸护卫焦急地喊道。
楚靖平连忙走上前去,抓住李嗣源的手腕,迅速搭了一下脉,然后自信满满地道:“不用叫大夫了,我就是大夫,这种小毛病,我马上就能治好!”
黄大娘问道:“周公子会医术?”
两个护卫满脸疑惑,不知楚靖平此举何意。只见楚靖平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后,从中拿出一枚细长的银针。他眼神专注,将银针准确无误地刺入李嗣源的头部穴位。两名护卫见状,不禁大惊失色,但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他们迅速握紧腰刀刀柄,如临大敌般紧紧盯着楚靖平,生怕发生意外。然而,楚靖平并未理会他们的反应,而是轻轻地捻动着银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终于,楚靖平动作轻柔地将银针拔出,接着又取出一块白布,仔细擦拭掉从针孔流出的黑色血液。
就在这时,李嗣源缓缓睁开双眼,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他激动地说道:“头不痛了!万才兄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医术!真是太感谢了!”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楚靖平的感激之情。而此时,那两个护卫也恍然大悟,原来楚靖平并非要伤害李嗣源,而是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治好了他的头痛。
两个护卫松了一口气,松开了刀柄上的手。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李都将不必放在心上。”楚靖平连忙摆手道。
“那怎么行?本都头从不欠人情。”李嗣源大手一挥,“吴烈,赏给他十两黄金!”
随即黑脸护卫便呈上来了一个布袋,倒在桌上,里面是两枚小型金饼,约十两。
“这……”楚靖平顿时傻眼了,他哪见过这么多钱,“李都将,这也太多了,我不能收。”
“让你拿着就拿着!”李嗣源瞪了他一眼,“本都头的话就是命令!”
楚靖平无奈,只好收下了两枚金饼。作为穿越者,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才几天,的确需要钱用,遇到如此大方的豪客,本来也不需要太客气,楚靖平很小心地把黄金塞进怀里。
“不过……”李嗣源突然话锋一转,“你治好了本都头的病,就是我的恩人,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楚靖平心中一惊,他现在还没有考虑好,是否要加入河东军,刚才从他们对话中知道大胡子就是李嗣源,虽然他知道李嗣源后来会成为后唐皇帝,但李嗣源和李克用一样,毕竟都是沙陀人,给沙陀人当手下,会不会被其他汉人视为汉奸?刚想开口拒绝,却看到了李嗣源那威严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谢……谢谢李都将。”楚靖平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他又说道:“此事还需回家写信到代州询问家父。”他只好拿周德威来压他。
没想到李嗣源道:“这个你放心,我会跟周刺史说的,从明天开始,你就到我亲卫都报到吧,我那里正好缺一个军医。你身为代州刺史的儿子,却整天无所事事,如何才有出头之日?我们是兄弟,当然要帮你一把,不用谢我了。”
楚靖平只好答应,心想:到了明天,你就知道我不是周万才了,我看你到哪找我?
楚靖平算了一下,光启三年,作为历史名人,李嗣源应当只有二十岁,可一脸大胡了像三十岁的人。
楚靖平皱着眉头问道:“李都头是什么时候开始患有头痛病的呢?”
李嗣源一脸无奈地回答道:“大概是三年前吧,在上源驿之战的时候,朱温那该死的家伙半夜偷袭我们,我头上挨了一棍子,从此便患上了这恼人的头痛病。”
楚靖平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应该是头部遭受重击后产生的淤血所致。不过不用担心,我刚刚已经用银针将淤血放出,头痛病应该不会再犯了。”
这时,两名侍女已经迅速地摆好琴架,并将一把精致的七弦琴放置其上,随后她们乖巧地站到一旁。银姬优雅地坐在琴前,开始弹奏起来。随着她那双玉手在琴弦上娴熟地拨弄,一阵柔和的琴声如潺潺流水般缓缓流出。
两个侍女中的一个手持茶壶,轻盈地走到李嗣源和楚靖平面前,小心翼翼地为他们斟满茶水。她看着楚靖平,眼中充满了钦佩之意,轻声说道:“周公子真不愧是神医啊!以前李都头也曾在此处发病,来了好几个大夫,但都对此无能为力。没想到您竟然只用了一根针,就轻松解决了问题。”
楚靖平看着眼前的侍女,只见她眉清目秀,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左脸颊上有一条细小的伤疤,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让她更显独特。她的声音甜美而稚嫩,让人不禁心生喜爱之情。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微笑着回答道:“奴家叫小草!”她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温暖而亲切。
此时,银姬一曲弹完,悠扬的琴音在空中回荡,仿佛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楚靖平听得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了美妙的音乐之中。他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每一个音符所带来的情感冲击,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想要再次聆听这样动人的旋律。然而,就在这时,李嗣源突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他大步走向银姬,毫不犹豫地将她抱了起来,扛在肩上,然后走进了卧室。随着“砰”的一声响,房门被他用后脚跟重重地关上了。
楚靖平目睹这一幕,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惋惜和无奈。他暗自感叹,如此出色的女子,却遭遇了这样的待遇,真是令人惋惜不已。同时,他也想起了一个词语——暴殄天物,用来形容这种行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这时,小草的同伴,那个身穿白色衣裳的侍女,同样也被那名面色黝黑、身材魁梧的黑脸军汉吴烈扛在了肩上带走了。
此刻,黄脸军汉一边用手指着小草,一边对楚靖平说道:“周公子!您看这个女人怎么样?如果您不喜欢,那我可就要将她带回房间享用了。”
然而此时的小草正紧紧地依靠在楚靖平身旁,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眼神之中充满了哀求之意,仿佛在向楚靖平求救。
楚靖平见到这一幕后,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之情,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小草抱入怀中,并开口说道:“这个女人我要了,你可以去找其他女人了。”
听到这话,黄脸军汉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慨道:“原来周公子竟看上她了,她不过是一个三等侍女罢了,而且脸上还留着一道伤疤。真没想到,那么多一等、二等的小姐不要,周公子的品味竟然与众不同啊。”说罢,他转身离去,继续寻找其他的女人了。
“温柔乡”的妓女分为三等,一等的叫头牌小姐或红倌小姐,可以穿紫色、红色衣服,二等的叫技师小姐,只能穿黄、绿、青三色衣服,银姬就是技师小姐,精通琴技、舞技,三等的叫侍女,只能穿白色衣服。
小草轻身坐在楚靖平腿上,有些羞涩地轻轻说道:“谢谢你啊,周公子。”
楚靖平无奈地叹息一声:“我把你这样一个娇柔可爱的女子抱在怀里,这明显就是在占你的便宜,可你竟然还对我说谢谢,这让我情何以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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