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朝着我走过来,小脸皱成一团,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包子。
他臭着一张脸,举着他通红的小手给我看。
“妈妈,你看!都冻红了!”
他带着哭腔控诉。
“都是为了来看你,我的手才变成这样的!”
我看着他红肿的小手,心里微微一疼,但面上依旧平静。
“出去大山会有一趟班车进城。”
我语气平淡。
“现在过去还赶得上。”
周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大概没想到,我居然会赶他走。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把他抱在怀里哄。
“妈妈……”他眼眶红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就连周不愿也看不下去了。
他走过来,语气带着一丝责备。
“清然,你过分了。”
“你知道我们为了来找你,吃了多少苦吗?”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
“所以呢?”
我抬眼看向他。
“离婚协议签好了吗?”
周不愿的脸色,一下子十分难看。
我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的语气冷了下来。
周不愿看着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清然,你别这样,是周年闹着要来见你,我没办法才带他来的。”
他试图解释。
周年却垂着脑袋,根本不看我,小手紧紧地攥着,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了。
他那么喜欢徐颜,怎么可能会闹着要来看我?
我心里冷笑一声,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不想看到你们。”
我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离开这里。”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厚重的金属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将他们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
回到研究室,我立刻就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
新带回来的植物样本里,可以提取一种修复细胞的物质。
如果这种细胞修复的原理能够被研究出来,将会是生物学领域的一大突破。
我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显微镜下的细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和这些微小的生命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完全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门外的那对父子。
直到夜深人静,我才从研究室里出来,疲惫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门卫老张叫住了我。
“杨博士,你老公和儿子住在招待所,你去看看吧。”
老张语气有些犹豫。
“你老公好像……生病了。”
我愣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周不愿确实身体不太好。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狠狠的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念叨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要不是我费尽了心力,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给他熬药、擦身、喂水,可能他早就死了。
也是那次出事,导致他的身体免疫系统出了问题,时不时就会生病,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以前我心疼他,舍不得他上班,宁愿自己一天打三份工,累得腰酸背痛,也要给他赚钱花,就为了让他能好好养病。
如今知道他生病,心底居然没有半点波澜,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真是可笑啊。
我曾经那么掏心掏肺地对他,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我只是跟研究所的医生要了点常用的感冒药和退烧药,然后去了招待所一趟。
招待所的环境很简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敲开门。
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涌。
周不愿脸色潮红,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眉头紧锁,嘴唇干裂。
小小的周年坐在床边,眼睛红肿,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无声地哭泣着。
看到我,他猛地抬起头,哭得更凶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妈妈,你快看看爸爸,他好烫!”周年带着哭腔,语气却强硬得不像个孩子。
我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周不愿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从包里拿出体温计,夹在他腋下,五分钟后拿出来一看,395度。
高烧。
我拿出带来的药,倒了杯温水,扶起周不愿,费力地给他喂了下去。
“要是明天早上还不退烧,就得送医院了。”我对周年说。
周年紧紧抓着我的手,小小的脸上满是担忧,“妈妈,你留下来照顾爸爸好不好?只有你最了解他这个时候要怎么处理紧急情况了。”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周不愿每次生病,我都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给他换毛巾,喂药,量体温,直到他烧退为止。
现在,我却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累。
我轻轻地抽回手,“我明天还要上班。”
说完我就走出了房间,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留恋。
周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拉着我的裤腿,小小的身子挡在我的面前,仰起头,阴沉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不解。
“你现在连我们爷俩都不要了是不是?”他质问我,语气里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刺痛我的心脏。
我淡淡地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看着他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倔强的小脸,心里一阵酸楚,却又很快被冷漠取代。
我摇了摇头,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是你们不要我的。”
我推开了周年的手,他的手很小,却很有力,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掰开他的手指,他的手滑落下去,像一片飘零的落叶。
转身离开了招待所,没有回头,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也再也不想回去了。
推开招待所沉重的木门,我深吸一口气,想把肺里残留的药味和霉味都排出去,胃里还是一阵阵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顶上来。
我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没想到,厉砚竟然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身形挺拔,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冷峻,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干什么,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多想,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杨小姐。”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愣了一下,正准备继续往前走。
他却迈开长腿,跟了上来。
我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怎么样了?”他问,目光深邃,像是能洞穿人心。
我这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周不愿和周年。
“不太好。”我淡淡地回答,不想多说,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是你的……家人?”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是家人,可我却觉得无比陌生,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看得见,却摸不着,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说不是家人,可他们毕竟是跟我生活了十年的丈夫和儿子,血浓于水的亲情,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正在走离婚程序的前夫和孩子。”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说法,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却也是最贴切的现实。
听到我的回答,他紧绷的脸色似乎放松了一些,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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