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的嘉港夜幕已经降临，因为天冷，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有也是下了班后匆匆往家赶。
输液大厅还是很热闹，源源不断有新的人进来输液。
明昭和江知璟在的位置在角落，所以人来人往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
江知璟一共要打三瓶药水，现在才输到第二瓶。
粥已经凉得差不多了，明昭打开餐盒，“现在温度正好，你喝点粥，身体也能舒服些。”
江知璟掀起沉重的眼皮，嗯了一声。
好多年没有烧得这么厉害过了，现在烧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茧剥丝一样，浑身无力。
看他烧得这么难受，明昭很是心疼，拿起勺子要喂他。
江知璟知晓她的意图，弯唇轻笑：“不用喂，我又不是动不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
明昭皱了皱眉头，不容反驳地说：“我喂你，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别逞强了。”
口罩不由分说被她摘下，江知璟见她主意坚决，便任由她去了。
粥虽然凉了段时间，但明昭喂到他嘴边前还是吹了吹。
江知璟喝下她喂过来的粥，明昭问他：“还烫不烫？”
“刚刚好。”他回道。
“那就好。”
明昭就这么一口粥一口小菜，喂他吃完了一整碗粥。
看他把粥全部吃完，明昭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江知璟吃完，明昭也很快就把自己的那份粥喝完，然后起身去丢垃圾。
走之前还不放心地掖好盖在他身上的毯子，防止漏风。
江知璟看她紧张的模样，无奈又宠溺地笑了。
她走后，坐在江知璟左手边的一个奶奶看向江知璟，笑得慈祥：“小伙子，那姑娘是你媳妇吧？”
江知璟烧得脑瓜子嗡嗡的，慢了半拍，意识到奶奶是在跟他说话，连忙转头回道：“是，她是我太太。”
奶奶嘿嘿笑了两声：“真是个好姑娘，看她照顾你照顾得事无巨细的，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而且她还看见那姑娘身上穿的还是睡衣，一猜就知道出门的时候肯定很着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谈到明昭，江知璟眉目染上柔情，眼里的柔情似水：“嗯，她是个好姑娘，我们的感情也很好。”
老奶奶是自己一个人来打针的，闲得无聊，于是跟江知璟聊起来：“你们结婚多久了？”
输液室有些吵，江知璟提了些音量：“不久，六月中旬才领的证。”
“哎哟，新婚呐。”
“嗯。”
这时，丢垃圾归来的明昭，看他们聊得开心，便扬唇问：“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江知璟还没来得及回，奶奶就把话头接过去了：“聊你们呢，我问他，你们结婚多久了。”
明昭坐到椅子上，跟奶奶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他趁我不在，跟你悄悄说我的坏话呢。”
此话一出，奶奶连忙摆手说：“哪能啊，夸你呢，夸你能干。”
江知璟右手握住她的手，眼里带着笑意，一脸真诚地说：“是啊，夸你能干呢。”
明昭弯唇笑了笑。
经她这一番打趣，沉寂了一下午的这个小角落，有了些生机和活力。
明昭看奶奶独自一人在这打了这么久的针，不禁好奇地问：“奶奶，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医院打针？家里人没陪着你吗？”
说到这个，奶奶摆摆手，无奈地说：“老伴走得早，孩子不在身边，在国外定居。”
明昭心中一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对不起奶奶。”
江知璟看向奶奶的神情都不免有些心疼。
奶奶早已看开，无所谓地说：“不用对不起，我这身子骨还算硬朗，自己能行。”
她乐观的态度，让江知璟和明昭都陷入了沉默。
忽地，明昭的目光落在奶奶打着点滴的左手上。
似乎是冷，奶奶说话的时候还用右手搓了搓指尖。
看了片刻，明昭贴着江知璟的耳边跟他说了句悄悄话。
江知璟听完，点头道：“可以。”
他说完，明昭便起身离开了输液大厅。
十分钟后，明昭拿着买的热水袋和粥回来了。
热水袋还提前灌好了热水。
看到她回来，江知璟在不动到扎针的手的前提下，换了个位置，空出了他和奶奶中间的座椅。
明昭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椅子上，仰头对奶奶说：“奶奶，这是我买的热水袋，你拿着捂捂手。”
感受到手上垫着暖乎乎的热水袋，奶奶受宠若惊地看着明昭：“哎呀，这多破费，你拿回去，给小伙子用。”
说着，奶奶就要把热水袋拿出来。
明昭按住了她的动作，摸到了奶奶的手，凉得像是从冰水里拿出来的一样。
明昭心中一疼，安慰道：“没事的奶奶，你留着用，你的手太凉了。”
江知璟在一旁顺势地说：“奶奶你用吧，我有毯子，不冷。”
老人感受到他们的善意和温暖，浑浊的双眼泛点泪光。
“好孩子，好孩子。”
她肯收下，明昭和江知璟相视一笑。
明昭蹲在椅子前，把打包的粥打开，香气四溢。
“奶奶，我也自作主张给你打包了一份粥，你喝点，暖暖身子。”
从陪着江知璟在这里输液，奶奶就在这里了。
她的药水比江知璟多一瓶，一直坐在这里，都没人照顾，这个点肯定连饭都还没吃。
奶奶看到椅子上冒着热气的粥，眼角蕴着的泪忍不住落下了。
“真是太麻烦你，还给我买粥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明昭肯定不会要她的钱，“奶奶，没多少钱，不用还。”
奶奶接过明昭递过来的勺子，感激不已：“真是谢谢你们了，这么照顾我这个老太婆。”
“不客气，奶奶，快吃吧。”
“哎。”
明昭坐到江知璟右边的椅子上，唇边带着笑意。
江知璟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弯唇对她夸奖：“老婆，你真的很棒。”
明昭靠近他，小声说：“举手之劳的小事，只是看到她，我就会想起我的奶奶。”
说到奶奶，明昭的鼻尖不禁一酸。
江知璟注意到她的情绪，握紧了她的手，用额头去贴贴她的。
无声的安慰。
其实，江知璟也能想到自己的外婆。
输液室有一扇窗，正对着夜晚升起的月亮。
皎洁的月光载着地上人的思念，向远方诉说着。
—
江知璟比奶奶先一步输完液，他们走之前，明昭还给热水袋换了一回热水。
他们离开的时候，奶奶还在一直在感谢他们，祝他们生活幸福，长长久久。
还要把热水袋还给他们，明昭和江知璟都没接。
他们能帮的也仅此而已了。
从输液大厅离开，两人又去取药大厅取了口服的药，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了。
“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烧水给你吃药。”
说着，明昭已经走到厨房了。
输完液，江知璟精神比输液前好些了，但头还是晕，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水是矿泉水，不用烧开，明昭热到温度能吃药就倒出来了。
她端着杯子回来，按照医嘱把要吃的药一一扣出来，递到江知璟手上。
江知璟吃完药后，明昭跟他说：“今晚就先不洗澡了，闷一身汗出来就好了。”
上学时，她发烧的时候付溪也是这么跟她说的，效果也正如付溪所说的那样。
江知璟点头应下，随后他说：“今晚我睡客卧，免得传染给你。”
明昭失笑道：“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没有那么容易传染。”
“那也是有可能的，还是要小心点好。”江知璟很坚持：“就这么决定了。”
明昭想了想，还是依他：“也行，免得家里有两个病号，那就麻烦了。”
到时候可能还得麻烦爸妈们来照顾他们，那这算什么事。
想到明天是周四，明昭问他：“那你明天有课吗？要不请假一天？先把身体养好再去上班吧。”
“早上有一节，十点的课。”江知璟深思片刻，说：“看明天的情况吧，请假了后期还要调课，有些麻烦。”
“行吧。”明昭扶着他起身，往主卧走去，“那去洗漱，早点睡觉吧。”
“嗯。”
趁着江知璟去洗漱的空档，明昭去客卧把床给他铺好。
怕他冷，明昭还多抱了一床被子给他。
江知璟洗漱完回来，看到两床被子，不禁失笑：“两张被子，今晚是想热死我？”
明昭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热的，这被子都没有冬天的厚。”
而且她发烧的时候刚开始盖了两床被子，还是会觉得冷，直到半夜闷出汗才好受些。
待他躺好，明昭一边掖着被角一边说：“晚上你要是不舒服了，你就去喊我，千万别自己硬扛着。”
生病的江知璟乖得不像话：“知道了。”
明昭看他，强硬道：“别嘴上说知道了，但又不做，背地里自己扛。”
江知璟笑起来：“我保证，一旦有什么不舒服，会第一时间喊你。”
“这还差不多。”明昭努努嘴。
要是不说，就江知璟今天自己发烧还想着关心她穿了睡衣，明昭敢保证他绝对会自己硬扛。
见他盖得只剩下一颗头在外面，四周都压得死死，明昭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睡吧，我关灯了。”
这一场病，确实让江知璟倍感疲惫，刚关灯五分钟，他就沉沉地睡着了。
明昭洗完澡出来，将近十点了。
今天，她没穿睡裙，穿着保暖的长袖长裤。
她现在可不能生病，她还要好好照顾江知璟，直到他病好。
睡前，明昭轻手轻脚到了客卧。
许是吃的药有安眠的效果，江知璟睡得很沉。
因为生病，他的呼吸声也比平时重些。
借着客厅钻进来的亮光，明昭看到他烧得潮红的脸，像化妆时刻意铺上的腮红。
也像他们事后，她脸上留下的潮红一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江知璟脸红的模样。
他们做亲密之事时，都是关着灯，就算开着一盏小夜灯，但每回明昭都被他弄得失去思考能力，哪还有精力看他有没有红脸。
而且结束后，她也困得睁不开眼，更不会看到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明昭觉得这潮红让他看起来有些性感是怎么回事。
男人骨相优越，五官轮廓分明深邃，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拓下一块小阴影，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
但明昭从没有在他身上感受过，因为他面对自己时，永远是带着温润的笑，像三月的微风拂过脸庞，很温柔。
和他结婚以来，一直都是他照顾自己多，今天他生病这一遭，让明昭感受到了照顾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明昭动作轻柔地拨了拨他额前的发，含笑道：“江知璟，谢谢你呀。”
—
凌晨三点半，月光如水，照在沉寂的大地上。
倏地，一阵闹铃声打破了这沉寂。
明昭迷迷糊糊睁开眼，然后摸到手机关掉了闹钟。
她拢着被子坐起身，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儿神后，下床往客卧走去。
发烧不同感冒，明昭害怕半夜江知璟的体温又升高了。
悄声打开了门，明昭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
江知璟的睡相很好，两床被子都好好地盖在身上。
明昭拿过床头柜的体温计，放在耳边探了探他的温度。
看到温度计上是正常的体温，明昭松了口气，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测好体温，明昭又去摸了摸江知璟的后背。
他已经出汗了，身上的睡衣已经湿了。
明昭立即转身出了房间，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他汗湿的衣服必须得换下来，不然还是会受凉的，而且睡得也不舒服。
明昭不想打扰他睡觉，就着客厅的灯光开始解他的睡衣扣子。
她解扣子的时候，江知璟迷迷糊糊醒了。
睁开眼就看见小姑娘趴在床边，抿着嘴唇在解他的睡衣扣子。
江知璟抬手按住明昭的手，嗓音沙哑含笑：“哪里来的小色鬼，怎么还半夜偷偷解人的扣子啊。”
突然听到他说话，明昭还吓了一跳，随后听到他说的话，明昭顿时羞红了脸。
明昭把干净的睡衣丢在他身上，没好气地说：“既然醒了就自己起来换衣服。”
江知璟也感受到了身上的衣服被汗浸透了，唇边噙着笑坐起身换衣服。
“你先换着，我去拿条毛巾给你擦汗。”
她走后，江知璟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心尖的某处好似软了下去。
他换完衣服，明昭也拿着干毛巾回来了。
“你转过身去，我帮你把汗擦干。”
江知璟没动，坐在床上仰头看她，眼里泛着心疼：“辛苦你了。”
明昭垂眸看他，反问道：“江知璟，我是你的谁？”
“老婆。”他乖乖答。
“那如果今天是我生病了，你会不会像我一样照顾我？”
“嗯。”他还是乖乖答。
“所以，就不要再说辛苦我了的话。”明昭弯腰与他对视，认真地说：“我一点都不辛苦。”
“你照顾我那么久，我这才照顾你一天都不到，一点都不辛苦。”
想亲她，但顾及到自己还生着病，江知璟忍下了，弯唇说：“好。”
明昭眉眼带上笑，像哄小朋友一样哄他：“那现在转过身来吧。”
江知璟乖乖地把后背转给她，让她帮自己擦汗。
给他擦完汗，明昭让他躺回去，拉过被子给他盖好，温声说：“刚出汗，总归有些不舒服，但也要忍一忍，先别洗澡。”
“好。”她脸上的困倦太明显，江知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说：“你快回去睡觉吧。”
“好。”
—
说睡，其实明昭也没能睡多久。
六点的时候，她就又爬起来准备早餐了。
生病的缘故，江知璟醒得比平时晚一些。
他能多睡一会儿也好，反正又不用去上早八，养精蓄锐病才能好得快。
明昭站在厨房，用发圈束好自己的头发。
她打算给江知璟做早餐，想熬粥但她又没熬过粥。
她厨艺的一大进步都奉献给红烧鱼了，不知道熬粥能不能熬成。
为了江知璟醒来的时候能喝上粥，明昭这次不看教程了，决定场外求助，直接打电话给付溪，让她教自己做。
以至于付溪一大清早接到明昭的视频时，还震惊她怎么一大早打视频过来了。
明昭淘好米，跟她解释道：“昨天江知璟发烧了，我想着今天给他熬点粥，我不会，所以就来求助你了。”
付溪一听，担心地问：“是不是这两天降温，不小心着凉了？”
“估计是。”明昭提醒道：“妈，你跟爸也要做好保暖。”
“这你就别担心我们了。”付溪问她：“那你没事吧？”
明昭：“我当然没事，我要是有事还能起来熬粥。”
付溪被她逗笑了：“也是。”
“不说这个了，妈，青菜和猪肉是现在放还是晚点放？”
“晚点，你先把粥熬上，然后猪肉切成肉丝或者肉沫都行，青菜切成丝。”
江知璟醒的时候已经能闻到粥的香味了。
他循着香味来到厨房，明昭正站在灶台前，缓慢地搅动着锅里的粥。
余光瞥到他的身影，明昭冲他扬唇笑道：“醒了，快去洗漱吃早饭。”
江知璟呆滞了几秒，而后弯唇道：“好。”
十分钟，江知璟一身清爽地出来了。
明昭已经把粥盛好，端上餐桌了。
“快来，吃完了早饭，你还要——”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刚洗完澡，沐浴露的香气钻进鼻尖，很好闻。
明昭抬手抱住他的腰身，嗓音带着笑：“怎么了？”
江知璟低头，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抱着她的力道收紧，声音很轻：“抱抱。”
“江知璟，你怎么一大早上就跟我撒娇啊。”明昭好笑道。
“不行吗？”
“行。”明昭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满意地说：“今天很乖，洗完澡就立马吹头发了。”
“我怀疑你昨天发烧，就是因为前天晚上洗完澡的时候没有及时吹干头发。”
闻言，江知璟揉着她头发的动作一顿，而后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台阶下：“应该是。”
他可不能跟明昭说那天晚上他还洗了个冷水澡，她要是知道的话，估计都要气得揍他。
那晚冷水澡也是没办法。
起了反应，她都累过一轮了，他也心疼，不忍心把小姑娘又弄醒，想着自己解决算了，谁知道一场冷水澡换一场发烧。
看来之后得加强身体锻炼了，怎么这么容易就发烧了。
被他抱着的明昭不知道江知璟心里的弯弯绕绕，还在盘算着他吃完早饭要吃药的事。
—
早餐是明昭熬的青菜肉丝粥，没有之前江知璟准备的丰盛。
明昭把粥挪到江知璟面前，有些忐忑地说：“我第一次熬粥，不过我是按照妈妈教的步骤，一步一步做的，味道应该不差。”
江知璟拉过她的双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没有伤到吧？”
“没有，我哪有那么娇气。”明昭笑着说：“我可是做过红烧鱼的。”
江知璟勾唇一笑：“是，我老婆最棒了。”
得到他的夸奖，明昭心里像是被抹了蜜一样甜，唇边的笑容也扩大了。
“好了，粥都快凉了，快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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