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熙啊,你会后悔跟我一起来吗?”

    “不后悔。”

    “我有点,有点不想你们陪着我啦……不管怎样,我……不管怎样,我居然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

    “敏珍啊,带走你的,或许是癌症,但是……带走我们的,是这世上的事啊。我们已经没有理由再生活下去了,或许,选择自杀,就是留给这狗屎一样的人世,最体面的诀别礼……”

    金利诚在门口早已站得全身发麻,冰冷的眼泪似乎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小金?”是崔汉璘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崔汉璘就住在308,正好在303的对面。

    吃过晚饭后,几人在一楼大厅打了一会儿花牌,江舒熙不会打牌,就依偎在刘敏珍身旁,看她打。

    江舒熙精神不济,没一会儿下巴就搁在刘敏珍的肩膀上睡着了。

    几人突然哑声,刘敏珍咧着嘴无声地笑,指了指肩膀上睡着的江舒熙。几人心照不宣地眉来眼去了一阵,把江舒熙叫醒,各自回房间休息。

    原本困倦的江舒熙,在躺到床上后,却睡意全无。她的眼睛很大,年轻的时候是清冷又可爱。

    现在是空洞无神,那样大的眼睛,在瘦到脱相的脸上,已经没有美感可言,只能让人一看便毛骨悚然。

    她听到了,隔壁303,刘敏珍的房间里,传来呕吐声。

    崔汉璘住了两年桥洞,已经有点适应了,每隔一个小时,他就会醒来一次。如果不这样,他身上仅剩的单衣也会被其他流浪汉脱走。

    挨过了一个小时,感觉睡意快来的时候,他听见对面303传来呕吐声。

    躺在床上没动,心疼得无以复加,但他不敢过去。

    刘敏珍会气急败坏地赶他走,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狼狈的样子,尽管他现在同样狼狈不堪。除了那副娘胎带来的骨架,只剩一张干枯的皮。

    他听到了,是舒熙过去了,稍稍安心,舒熙,会照顾好敏珍的。

    崔汉璘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郁金香形状的吊灯,呼吸轻得近乎是个死人。

    他在静静地听对面的动静,敏珍为什么还在吐?敏珍为什么哭了?舒熙为什么还不走?舒熙为什么也哭了?

    他觉得自己突然心跳加速,一种巨大的恐惧摄住他的心脏,他等不了了。

    而四个睡不着的老头,竟然很有默契地在同一时间拉开了房门。

    “小金?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再次开口说话的是朴恩睿,他出声询问,但过道里的男人一动不动。

    “老朴……他,是不是听到了……”崔汉璘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小金,你……你听我解释,我们……”

    “我都听到了……崔大叔,你们……你们打算哪一天去死?”

    “我们……本来想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

    ¥ ¥ ¥

    “147,要不就这家吧,其实吃什么都行,也不一定非要吃面条。”

    因为李苟苟说早餐想吃面条,147就带着他在这座小城找面馆。

    可惜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路过一个咖啡厅的时候,李苟苟停住了脚步。

    一路上,他都在看刘敏珍的日记本,这是147在303房间角落的桌子底下找到的,被用来垫那张跛脚的圆桌。

    而日记到此也戛然而止。

    李苟苟胸口闷到发痛,他不想再走了,一种浓重的厌倦和疲惫感涌上心头。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吃一点。”147牵着李苟苟的手,走进咖啡厅。

    玻璃门上有个铃铛,推门进去的时候铃铛发出响声,服务员听到声音就会赶来。

    “您好,请问几位。”服务生向李苟苟和147走来。

    “两位。”147很自然地说道。

    服务生愣了愣,两位?为什么只看到这一个人?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将两人引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147捏着李苟苟的腰,强迫他坐在自己怀里,慢慢翻动着菜单。

    “看看,想吃什么,困的话就点杯咖啡,心情不好就点一个巧克力的小蛋糕,怎么样?”

    李苟苟屁股坐在147的大腿上,感觉屁股像长了痔疮一样刺挠。

    男人的大腿上满是肌肉,结实又有弹性的腹部贴着他的腰,像某些豪车开了加热功能的座椅。

    一方面觉得整个屁股和后背都发麻,另一个嘛,自己好歹也是百多斤的人,要是完全放松坐下去,还是很重的,吧?

    “乖,别扭了,再扭我要了。”李苟苟像个大布偶一样被147抱着,身高差刚好可以让他把下巴放在那毛茸茸的发顶,还不耽误翻看桌上的菜单。

    “擦!你他妈……白日宣淫是吧?!你是行走的炮台吗?随时随地都能?!”

    李苟苟反手往后推人,试图站起来,不想坐他身上了。

    腰上被人用手一按,他重重地坐了回去,向后伸着的手,按到了身后某个东西上。

    “嗯……”

    后背紧贴着147的胸膛,那声闷哼从脊梁骨传过来,震得李苟苟全身更麻了。

    操了!李苟苟顿时动都不敢动了。

    “松手……再不松手……”147翻菜单的手都僵了,低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李苟苟回神了,赶紧松手,又趁机溜出怀抱,坐到147的旁边,背挺得笔直,这下是真的一动也不敢动了,臭着脸,耳朵通红。

    “心情好些了吗?”一只手揉了揉李苟苟的脑袋,他转头,对上的是147清澈的眼眸。

    我他妈服了,谁他妈安慰人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啊!

    不过这样闹一闹,心里的阴郁好像减轻了很多。

    “忘了吗?【老】鬼的信息上有一条,要时刻注意自身精神状况。你刚刚,状态不对。”

    等到热咖啡和巧克力小蛋糕端上来,李苟苟伸手握着有些烫手的咖啡杯,心中才慢慢平静下来。

    太糟糕了,什么时候的事?那种厌世的感觉,那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双手冰冷,但背后有冷汗在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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