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吴韧情绪波动,萌生退意时,南方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江南的冬天,即便是下雪也不甚寒冷。
为了躲避彤彤的“纠缠”,吴韧在机关食堂吃过晚饭后,就乘着雪光,独自外出散步去了。回到机关时大抵九点半左右,这在冬天的乡村已经可以算是夜深人静了,因为天气的原因,办公室的值班人员都已经熄灯钻进了被窝,只有电视淡蓝的萤光闪烁跳跃、路灯孤独地昏黄着,他径直回了318。
开门,进屋,换鞋子,屁股刚挨上椅子,外面就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彤彤?”这么晚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想躲都躲不开啊。吴韧心中怏怏,但还没有作出正式“撤退”决定之前,他还不想摊牌,肖彤对于独在异乡作异客的他来说,还是具有一定价值的,至少在这样寒冷的冬夜,当所有的人都可能遗忘他的时候,还有一个女孩在为他守候,守候他窗前的灯火、守候风雪夜归人,这让他心里泛起一股酸酸的暖流。
“谁呀——”明知故问。
“我,老宋——”
不是彤彤,吴韧未免有些失落。
“来啦——”赫然出现在吴韧面前的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头发花白,穿着中规中距的灰色中山装,表袋里还插了一支老式的钢笔。吴韧终于想起这个老宋的片段来了,此老系机关食堂的管理人员,跟他同样隶属办公室,但因其平日里沉默寡言,年近退休,基本上就没安排他具体的日常性工作,是闲和尚一个。吴韧跟其接触就更少了,只是隐约听说他过去因家庭成分不好的缘故,一直单身,后来政策好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仍然落个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他跟他一样是个以机关为家的人。
“您快请进,外面挺冷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深夜来访,必有要事,吴韧不敢怠慢。沏上二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分宾主坐下。
“宋老深夜造访,定当有所教导,您请讲——”机关的人都叫他老宋头,吴韧翻过来称其为宋老,也并非其有意抬高他,而是基于最基本的尊重。
“邮拢砩纤蛔牛茨慊乩戳耍蜕侠凑夷阆铝脚唐澹ひ孤饽寻景。
“好啊,求之不得嘛,只是不知您老要来,没什么东西招待您!”吴韧找来电炉子,插上,一会儿灯管就红了。
“不,我这里有酒和盐花生。”老宋变戏法似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瓶酒和一包报纸包好的盐煮花生。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老宋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冲吴韧微微一笑。白居易的《同李十一醉忆元九》,此时从老宋的嘴里悠然而出,此情此景,却再是合适不过,不由让吴韧对老宋刮目相看。古人云:三步之内必有芳草;江湖有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棋也是老宋带来的,竟然是围棋,这在吴韧到小浪镇党政办公室几个月的印象里,他从来没看到老宋跟办公哪个下过棋,就更不要说围棋了,想不到此老还有如此雅兴。黑白起落间,吴韧很快就沉浸到黑白的世界中去了……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也不知过了多久,吴韧才完全从棋局中摆脱出来。棋品如人品,棋路如思路,这个老宋不简单啊!吴韧内心充满了感慨,同时也对老宋的身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老宋并没有要说的意思,他也不便过问。
“干——”老宋举了举杯子却并没有跟吴韧碰杯,自顾自地喝了。
“这半瓶酒就落你这,明晚再继续?”
“好啊,好啊,只要您老不嫌弃,晚生自是求之不得啊!”这回吴韧是发自内心的客气。
“年轻人,前途无量啊!”这是老宋头临走时留下的话语,难道老宋会相面,有未卜先知之明?无缘无故,凭空决这等话,吴韧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老宋总是在九点半到十点时间段准时敲响318的门,两个年龄差异甚殊的人,俨然成了一对配合默契的老朋友,每次来老宋话也不多,也不恋战,手谈二至三小时,他便下楼而去。直到第七天晚上,老宋落了个东西在吴韧的椅子上。
那是一本厚厚的有些陈旧了的笔记本,翻开扉页《红尘鞭影》四个正楷字就映入了吴韧的眼帘。
话说民国初年,有一对异性兄弟,情同手足,因时局动荡,民生艰难,他们以倒斗摸金为生,说白了就是靠盗墓发家。当他们的孩子还小时,就订下了儿女亲家,并以一对出土的汉时古玉佩“蟠螭双蠡璧”作为定情信物。一次偶然的机缘巧合,他们探得了一位蒙古亲王的古冢。因墓藏过于丰富,他们计商分两次盗取,凡摸金倒斗之事都是在月黑风高之夜、夜深人静之时,且讲究三香三拜吹灯摸金、时辰到雄鸡一叫就得住手的规矩,否则必沾晦气,殃及已身子孙。这两兄弟也不例外,第一天晚上,满载而归,各家均分得珍宝器皿若干,两家商定干完这票,就从此金盘洗手,按当时民国的法律盗墓者一旦抓获必将处以极刑。第二天晚上,看看就要大功告成,突然遭到了军警的围捕,在上面拉绳子望风的兄弟丢下正在地下作业的兄弟,仓惶而逃,警察将守株待兔,将地下的兄弟连同出土的物品搞了个人赃俱获,凯旋而归。
逃脱的兄弟连夜找到“亲家母”,担惊受怕的女人一夜祈祷换来的却是丈夫锒铛入狱的消息,顿时失了主心骨。幸有“亲家”百般安慰,答应打通关节,贿赂伪县长以求换从轻发落,情急之下的女人将镇宅巨宝青铜器“牛虎铜案”交给了“亲家”。骗得巨宝后的兄弟,携妻女仓惶出走,人间蒸发了。
苦苦等待“亲家”出面,打通要害关节,拯救丈夫的女人,最后等来的却是丈夫杀头的噩耗。急愤之下的女人,一病不起,也随丈夫撒手西归了。年仅十五岁的主人公从小康之家一夜之间沦为街头流浪者。此时正值日寇铁蹄蹂躏中华大地,国恨家仇,支撑着少年顽强地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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