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没回答他,偏过头看着虚空的角落。
那一刹那,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好委屈,眼眶蓦地就酸了。
她极力控制这股情绪,可最终的结果是越控制越汹涌。
眼泪,就那么夺眶而出。
她哭出了声。
梁孟京完全愣住。
片刻后,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唇角溢出一丝讥诮:“和他分手,让你这么痛苦么?”
“……”黎枝闭了闭眼睛,没有解释,只是眼泪掉的更凶,以前被她强行摁进灵魂深处的痛苦和委屈也加倍反噬回来了。
她有些站不住,蹲下身子。
梁孟京微仰着头,冷眼看着她轻轻颤抖的肩膀。
屋子里,只有黎枝压抑的抽泣声。
最终,梁孟京喉结一滚,蓦地疾步走过去,拽住黎枝的手腕将她扯了起来。
“没完没了是吧?!”
他这一吼,黎枝更委屈。
黎枝使劲儿往外拽自己的手,想跟他拉开距离。
可梁孟京又是猛地一拽,黎枝反而跌进他怀里。
他浑身湿透了,布料紧贴着身躯,黎枝一颤,继续挣扎。
可梁孟京扣着她的腰和手,不让她动。
黎枝挣扎不过,干脆靠在他怀里、下巴搭在他肩上,死咬着嘴唇默默掉眼泪。
热的泪一滴一滴砸在梁孟京湿冷的肩头,他烦躁地又一把扯开黎枝。
他红着眼哑着声、恶狠狠地说:“别哭了。黎枝你他妈别再为他哭了。”
可黎枝泪眼模糊地扬起下巴:“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管得着吗?”
梁孟京喉结滚了滚,他没说话,可他拽着黎枝手腕的五指陡然加重了力道。
黎枝疼得太阳穴直跳,胸腔里的委屈突然变成愤怒,她没求饶,甚至嗤笑了声:“这种感觉很爽吧?仗着位高权重仗着身强力壮随意支配别人的人生、践踏别人的尊严,很爽吧?”
梁孟京一怔,正准备张口,黎枝又笑了一声,下一瞬却又敛了所有笑意,眼神冰冷地望着他,问他:“怎么,睡了我以后,现在连我的灵魂也要受你管制吗?梁孟京,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贱吗?”
“黎枝,你……”
“我什么?”黎枝泪如泉涌,“对啊,我就这么贱。我能不贱吗?我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骄傲可以恣意活着的黎家大小姐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尊严,只配被有妇之夫翻来覆去折腾却还舍不得去死的贱人而已!我什么也不是了,我……”
梁孟京用吻堵住了她的嘴。
可这个吻没有再深入,只是为了让她别再说了而已。
因为这个吻,是颤抖的。
黎枝没有挣扎,闭上眼睛的时候,两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宣泄过后,巨大的空茫感充斥着脑海,黎枝只觉得麻木。
梁孟京缓缓退开,目光从她紧闭的双眼滑到她落满泪痕的脸颊,喉结轻滚,最终,他抬手,轻轻抹掉了她脸上的泪珠。
她的脸因为过敏的原因,还有些泛红和粗糙。
黎枝一颤,蓦地睁开眼睛,堪堪对上梁孟京猩红而充满疼惜的目光。
那一瞬,那些久远的记忆像是洪水席卷,早已干裂开的土地像是早忘了被浸润的感觉,却又本能地贪恋。
黎枝忘了躲开,唯有眼泪掉的更凶。
梁孟京喉结一滚,用极轻的声音说:“抱歉,让你这么痛苦,我只是太害怕……”
这时候,门外传来说话声和上楼的脚步声。
几乎是下一瞬,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枝枝,你在吗?”
是闻律。
一切都被打破,黎枝恍然回神,立刻就挣脱出了梁孟京的怀抱。
梁孟京垂下落空的手,刚才的疼惜一扫而空,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
叩门声还在继续,闻律的声音也还在继续。
“枝枝,关于圆圆的事,我们能谈谈吗?”
黎枝瞥了眼还站在那里的梁孟京,害怕闻律说漏嘴,急忙一边抹眼泪一边疾步过去开门。
梁孟京看着黎枝的一系列动作,自嘲地扯了扯唇。
很快,门打开,闻律正准备说话,一眼看到了站在里面的梁孟京,神色极速地变换,最后他看了眼黎枝红红的眼眶,温声问:“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谈谈。”
“方便。不过咱们换个地方吧。”黎枝现在不想跟梁孟京待在一起,于是率先往楼下走。
闻律又看了眼梁孟京,转身跟上。
梁孟京停在原地,郁燥地扯掉了最上面的两颗衬衫纽扣,又因为胸腔极度憋闷转了个身,在房间里疾走了几步。
然后,他看到,黎枝落在床头柜上的、正在充电的手机。
而此刻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因为正有人给她打电话,没有备注姓名称谓,只是一串号码。
梁孟京随意扫了眼,并没在意,直接出了房间。
但他没有下楼,不想看见黎枝跟闻律站在一起的画面,顺着中间的屋子去了旁边的二楼平台。
平台上的屋檐下放了一把椅子,梁孟京叠腿坐下,撑着眉骨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
……
黎枝和闻律停在了房主楼后面堆柴的小棚子底下。
黎枝看着棚顶落下的水一滴一滴地砸落在泥土里,沉默着等闻律开口。因为她本来也没期待闻律的解释,她只是想趁势远离梁孟京。
闻律看着黎枝,也没开口。
黎枝等了一会儿,转头看他,闻律这才垂眸笑了笑:“来这里之前,我甚至打好了腹稿,可是现在面对你,我却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黎枝依旧沉默。
过了良久,闻律突然说:“枝枝,你和梁孟京……”
“我和他的事,跟你没关系。”黎枝打断他后,想起他的救命之恩,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于是缓和语气,“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想走了。”
“枝枝,对不起,我……”
“没什么对不起的,立场不同而已。”黎枝朝他笑了下,“在这个圈子里,不管是不是自愿,每个人都要被利益驱使着往前走,强势又擅长尔虞我诈才能活到最后,每个人都早已丧失了自由,也没了选择的权力……我都可以理解,之前也是我太敏感了。你没有错。”
这个圈子里的男人,习惯了高高在上,在他们眼里,“我看上你了”就等同于“你是我的”,他们自动略过你的心,却又按着你的身体。
黎枝说这些话的时候,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为并不在场的某一个人辩解。
但她最终没有说服自己,也理解不了这种蛮横。
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骄傲而崇尚个人人格的黎家大小姐。
所以她说完,无力地叹笑了声。
那模样,特别特别让人心疼。
闻律不由得往黎枝走了一步:“枝枝,我更希望你恨我,而不是像这样……”毫不在意。
黎枝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抬手抹掉了又溢出眼眶的一滴眼泪,绕过闻律,离开了。
闻律追了几步,又怕惹的黎枝更厌烦,最终停在了原地。
只是,黎枝独自离开的背影,那么孤寂脆弱、又那么倔强坚韧,像是一柄烙铁一样,在他心口烫了一个疤。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被大雨浸湿洗涤过的稻田和树木,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没意思,像是一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晃了这些时日,浑然不知自己晃进了别人那原本干干净净的领地。
轻笑一声,他提步往回走,在堂屋里,正巧遇上从楼上下来的梁孟京。
他俩几乎是同时出声,问对方:“黎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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