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擦擦嘴边的口水,小声嘀咕了一声:“又做噩梦了。”

    解开绣着灵猴献桃的荷包,从里面摸出小镜子照一照。“那虎嘚!在梦里怎么没变老?”真气。

    想怒摔镜子,出出气!一寻思还得传给眠眠,又悻悻然的放回荷包里。

    碧桃听见屋里的动静,挑了帘子进来。“老夫人,喝温茶水还是蜂蜜水?”

    “都不喝,给我来杯热水。”热水治百病。

    治百病等于驱邪避凶,趋吉避凶等于避柳云城。

    “是。”碧桃把热水递过去。“有些烫,老夫人你慢点。”

    “你不懂,烫一点辟邪。”柳老夫人“斯哈斯哈”的喝起来。

    辟邪?碧桃关切道:“老夫人可是做噩梦了,下次小憩留奴婢在屋里伺候吧!

    老夫人再做噩梦,奴婢可以叫醒老夫人。”

    碧桃真是怕,怕老夫人睡过去。

    柳老夫人叹口气,“你们站着我躺着?你们但凡抹抹眼泪,我都不敢醒过来。

    都得装死,配合你们!”

    碧桃跺脚道:“老夫人老祖宗!奴婢那天不是抹眼泪,是…是擦眼屎。”

    柳老夫人喝完水,摆摆手。“不必解释!

    一个擦眼屎,两个还擦眼屎?你们吃啥了,火那么大?

    年纪轻轻的赶紧成亲吧!

    去去火。”

    听见成亲去火的话,碧桃羞红了脸,退至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老夫人看着打帘子进来的人,又说道:“还有你?大老远的跑来卖身?”

    婆子就是孙二娘,她眼角抽抽。“卖身?”

    哦。

    说卖身也没毛病,黑虎山擒拿手孙二娘水灵灵的把自己卖了。

    还挺便宜的!

    柳泽博的夫人白氏一看孙二娘身强体壮,体格子比柳府护卫还壮实。

    就给她十五两银子的高价。

    孙二娘回价三两银子!她觉得自己不值十五两银子。

    白樱凝也没见过这样的,还自己往下砍价的!

    孙二娘哭震天响、汗流浃背啊!

    孙二娘哭的震天响,周围的丫头婆子汗流浃背。

    都寻思这孙婆子,好像不是在哭,是在表演龙吟虎啸。

    孙二娘给自己编了一套悲惨的身世,什么还没出生爹娘就死了。

    刚一出生家里的猪也都死了,反正就是孤家寡人,可怜至极。

    家里的蟑螂都死干净了。

    白氏樱凝听的汗流浃背,怀疑这婆子是天煞孤星转世。

    她还没出生爹娘就死了?棺材子加遗腹子吗?

    这人是…?仇人派来克她们柳家的?

    这多少银子都不能买啊!白给都不能要…

    孙二娘眼看自己演砸了,报出了柳老夫人的名号,拿出了老夫人的信物。

    白氏樱凝看着手里的信物问道:“你家有适龄女子待字闺中吗?”

    又是一个张姨娘?

    孙二娘?待字闺中?待字是有几个。

    闺中?

    都漫山遍野的瞎跑,不算闺中吧?如今跟着柳二爷瞎跑,不算闺中。

    肯定回道:“没有。”

    白氏樱凝害怕啊!害怕又来一个挟恩图报的张姨娘。

    三两银子孙二娘把自己卖了。

    同她一起来的两个婆子,一寻思不能比当家值钱啊!

    两人一合计,值二两。

    三个人卖了七两银子,收获了五两的银锭子和二两的碎银子。

    当天晚上三人就买了七两银子的猪头肉和卤肉牛,一顿全造了。

    撑得嗝噶的,从此在柳府当婆子了。

    柳老夫人叹气,“你们回山上去吧!别守着我这僵死之人了,让我多活两天。”

    一顿饭二十个馒头、十个菜。

    柳老夫人看的是——眼角有泪花,嘴角有口水。

    看人吃饭香,她食欲大开,奈何她八十岁的肠胃不配合。

    只能独自擦掉,这让人伤心的口水。

    泪水是…寿康院的伙食费蹭蹭蹭往上涨,还不是她吃的。

    三十多岁的婆子撒娇道:“太奶奶,你身边没人不行。

    我留下来照顾你正好。”

    孙二娘按辈分得叫柳老夫人一声太奶奶,叫柳眠眠一声姑,没有啥血缘关系。

    只怪柳老夫人当初在山寨里辈分太大。

    孙二娘她爷爷叫柳老夫人落尘姑姑。

    以至于——

    劫富济贫、叱咤风云的黑虎山大当家孙二娘不止要叫柳眠眠姑,还得叫紫荆一声姑。

    还得喊紫荆一声姑,谁懂啊!

    清风寨的人际关系就是,没有血缘关系,还都是亲戚。

    不是亲人更似亲人。

    七大姑八大姨,没有血缘都是姨。

    你大爷我大爷,全村都是二大爷。

    孙二娘祖辈生孩子早,年纪挺大辈分最小。

    柳老夫人一捂头,“你是我祖宗,你撒娇就撒娇别跺脚。”地动山摇。

    “你撒娇都对不起,你吃进去的八个馒头。”

    孙二娘一掐腰,“太奶奶你厚此薄彼。”

    柳老夫人揉揉太阳穴,“挺好!来了两个月还会用厚此薄彼了。

    比你爹强。你爹只会说奶奶个熊滴。”

    “祖奶奶,你头疼?我给你按按。”孙二娘伸出手。

    “那我明天就得出殡,等不了一天。”柳老夫人往床里挪挪。

    躲避…

    一点不想让孙二娘碰到。“二丫啊!你爹呢?”咋不管管你呢?

    孙二娘拿起桌上的核桃,“太奶奶你又忘了,我爹都死好几年了。”

    孙二娘无子无女无牵无挂,只有两个兄长。

    她运气不好。

    她兄长娶的媳妇、生的孩子都不待见她,嫌弃她打打杀杀,舞舞喳喳。

    柳老夫人脑壳疼,“真忘了,人老真不行。”

    “你回去帮帮纪暖。”

    孙二娘一愣儿,什么纪暖?随即反应过来:“纪暖?柳二爷啊!”

    孙二娘摊开手,手里全是核桃仁碎。“劲大了!”

    又拿起一个,“我岁数大了,得享享清福了。

    东奔西跑的日子,我过不了。”

    “嘎嘣。”一声,又碎了。再拿一个。

    柳老夫人看的嘴角抽抽,“你这不是擒拿手啊!你是铁拳孙二娘啊!

    手比砖头都好使啊!”

    “对哦!”孙二娘把核桃排成一排。“砰…砰…砰”挨个爆头。

    “砰。”一下,柳老夫人的心嘚瑟一下。

    “二丫!我让你吓得心痛。”柳老夫人捂着胸口。

    孙二娘把核桃仁仔细挑起来,吹掉上面的碎渣。

    双手捧到柳老夫人面前。“太奶奶,吃核桃仁。”

    憨憨的表情同儿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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