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在大队一楼走廊的尽头处,与诸多办公室大门不同的是,唯独解剖室的大门是白色的。关于这个门为什么是白色的,文宇在上大学的时候曾经问过老师,老师说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不管是不是刑警队的解剖室,亦或者是学校的生物解剖室,或者是医院的太平间、火葬场一类的地方,大门几乎都采用白色,追其缘由,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东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解剖室的床上,与早晨时文宇见到的那番景象不同的是,死者的皮肤已经被法医擦洗过了,身上的血衣也已经被法医脱掉,此时的死者赤裸着肉体,只有下体部位遮挡了一块白布。
刑警队的法医带着白色的手套,站在实验台上对死者肉体的组织切片进行着化验,见文宇等人进来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大队的刘法医,这位是中北市刑警大队的刑侦顾问,文宇。”文良热衷的做着介绍,临了还不完加上一句:“我请来的帮手,这可是个大能人。”
“还有手套吗?我看看尸体。”
“有,你左手边第三个抽屉里面自己拿,我在做实验,不方便帮你。”刘法医目不转睛的盯着实验试管内的溶液说道。
根据刘法医的指引,他找到了手套,而后轻车熟路的的对着尸体一阵摸索,先是翻动着尸体的眼皮,再一次检查死者的瞳孔扩散情况,而后又将死者下体上盖着的那张白色的‘遮羞布’掀起,毫不避讳的将尸体上下检查了一遍,检查了一遭过后,他又仔细的端详起死者左胸口部位的致命刀伤。
“刘法医,根据你的检查,你认为凶器是什么形状的?”
“凶器是从斜下方刺入死者心脏的,伤口深度72公分,可以推断凶器的锐利部分至少在72公分以上,根据伤口内侧的创面和外部的创口来看,凶器的头部有30度的夹角,且凶器最宽部位有4公分。”
刘法医将手中的实验试管架在了指甲上,而后摘下口罩说道。
“我在会议中说了,应该是瑞士军刀。”
高壮在一旁提醒道。
这时刘法医又道:“我只负责描述凶器的特征,具体是什么我可说不好。”
“宽4公分,长7公分,夹角30度,并且能一次性刺入肉体7公分,这也就是瑞士军刀能做到了。”文良的脑海中已经将刘法医形容的凶器转换成了画面,的确是一把7公分长的标准瑞士军刀。紧接着,文良又道:“从尸体身上的摩擦伤来看,死者生前应该与凶手进行过打斗,你们看这里。”
文良指着死者肩膀上三道红色的印记道:“这三条印记现在还是红色的,证明是死者死前不久留下的,以至于死者死了以后红肿还没有消退,而这三道抓痕很明显是用指甲留下的,也就是说,死者在生前与凶手搏斗过程中,曾经被凶手用指甲抓伤过。你们看这三道抓痕,很深,但中间的这道抓痕却在半截断掉了,这说明什么?”
文宇抛出一个问题道。
“说明……”高壮在一旁试试探探的回答道,“说明凶手抓了一半之后松手了?”
没等文宇回答,文良在一旁就否认了这个观点,道:“肯定不可能,你看这三道抓痕,应该是凶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抓出来的,可是食指和无名指的抓痕都有5公分左右,而中指的抓痕只有2公分,凶手不可能在挠死者的过程中突然把中指缩回去,这没有逻辑。难道说……凶手在对死者造成这处抓痕的过程中,中指的指甲断了?”
“很有这种可能。”刘法医在一旁仔细看着这处抓痕,迎合道。
“或者说,凶手是一个女人。”文顾问的一句话,令其他三人表示疑惑。
他指了指死者肩膀上的抓痕,道:“人的手指当中,中指是最长的,凶手在抓死者的过程中,中指也是最先接触到死者的皮肤的,或者换句话说,凶手的中指指甲受力是最大的。而能够造成这么红肿的抓痕,证明凶手的指甲硬度很高,如果是正常人的指甲的话,中指的指甲不会轻易的折断,至少在挠人的过程中不会折断。而这个凶手却在抓死者的过程中折断了中指的指甲,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说,凶手是做的美甲?”
“是的。”文宇点头道,“美甲的硬度要比我们人本身生长出来的指甲要高的多,理论上来说的确可以对死者造成这样的伤害。可是美甲多数都是用接片的形式黏贴在指甲上的,如果在受力过大的情况下,极容易折断。我想,凶手一定是在抓死者的过程中折断了自己中指的美甲,才会在死者的尸体上留下参差不齐的抓痕。”
听完文宇的推敲,几个人还是表示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光凭这一点并不能完全证明凶手是个女人,你们看死者的衣服和脸上。死者生前说穿的上衣是一个白色的衬衫,可是第二排的纽扣却掉了一颗,而且衣领处发生了因撕扯导致的略微变形,这就表明了死者在生前曾经跟凶手发生了撕扯,切记,是撕扯,而不是搏斗。”
“撕扯?和搏斗有什么区别吗?”
文宇的进一步解释让高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撕扯和搏斗本质上都是两个相互独立的个体之间发生的肢体冲突,不过就进一层面来说,搏斗多数应该发生在男性与男性之间,两个人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流氓打架看过没有?你见过流氓打架时挥拳头砸脸,可是你见过流氓打架时候用指甲挠人,挠脸又抓头发的吗?所以说,流氓之间打架都是用拳头解决的,可是女人之间打架多数都是抓头发、扯衣服、挠脸、扇嘴巴,你们看死者身上的这些伤痕,是不是越来越像一个女人造成的?”
文良立刻朝着死者的头部看去,他注意到,死者的头发的确有些凌乱,而且在脸颊处也有几处微不可见的抓痕。结合死者肩膀处的抓痕,再根据死者衣领有被撕扯的痕迹,那么凶手和死者之间发生冲突时所采用的攻击行为,倒是很像一个女人所为了。
这一番解释让几人觉得趋于合理,但谨小慎微的文队长却指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如果凶手是女人的话,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的意思是,死者是个身高接近180,体重超过200斤的男人,且不说这样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多难对付,光是抛尸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寻常的女人又怎么能轻易的拖动他?最重要的是,我们可没有在酒店大堂内发现有关于女人的新鲜足迹。”
“文队长,你这个问题问的好。”文宇将停尸床上的遮羞布拿起来重新盖在了死者的下体上,而后又拿起旁边床上摆放整齐的死者的血衣,道:“我说杀人的凶手是个女人,但并没有说杀人的凶手只有一个人。”
“什么?”
“你是说凶手不止一个人?”
文良瞪大眼睛,用一副‘我没听错吧’的表情愕然的看着文宇,“文顾问,你这个推测……可有些大胆。”
“文顾问,你的依据是什么?”
文宇放下了血衣后,又从物证台上拿起了那把沾染了他的指纹的水果刀,他一手拿着刀,一手指着尸体身上其他的伤口道:“这把水果刀上造成的伤口就是证据。杀人的是一个女人,但抛尸的却是个成年男性。”
“你们看,这把水果刀是商店常见的道具,一般市场售价在五元左右一把,多数的家庭都有这样的刀,并不罕见。但死者胸口的致命刀伤显然不是这一把造成的,根据我们的推测是一把瑞士军刀,而水果刀跟瑞士军刀的区别是什么?”
“瑞士军刀的工艺更高,更复杂,硬度更高,锋利程度也更高。”
“而水果刀的刀身基本上就是一块薄钢冲压而成的,刀尖也并不锋利,平时削个苹果还行,可如果要用它杀人的话,恐怕就要费上一番功夫了。就算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手里如果拿着的是一把瑞士军刀的话,我想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军刀插入他人的心脏当中。但如果给她一把水果刀,她恐怕连皮肤都刺不进去。”
文良微微皱起眉毛,亲自查看着尸体的伤口,他皱着眉毛道:“尸体上其他的伤口均是这一把水果刀所为,如果按照你这么说的话,能够用这么一把水果刀,刺进死者肉体3公分,这种力量绝对不可能属于一个打架只会扯头挠人的女子的。”
“是的。”文宇点头道,“所以说,对死者身上造成致命伤的是一个女人,而负责抛尸,用水果刀对尸体其他部位进行刺伤的是个男人。这个案子,案犯总共有两个人。”
“高壮,你记录一下。女性凶手的身高在155到160公分之间,有美甲,且右手中指的美甲近期折断过。男性同伙……身高暂时未知,但力气不小。”
“光凭这两点,咱们也抓不到凶手啊。”
听完文宇的描述以后,高壮犯了难,“文顾问,还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凶手肖像?”
文宇微微沉思,并没有直面回答高壮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道:“文队长,你说……根据你的经验来看,这个案子当中,凶手的作案动机会是什么?”
“死者身上的现金和贵重物品都没有丢,首先肯定是要排除劫财杀人。而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虽复杂,但并没有听说和什么人有过血海深仇,我觉得也可以初步排除仇杀的可能。既然你说杀人的凶手是对男女,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情杀呢?死者已经36岁了还没有结婚,会不会有这种地下恋情之类的可能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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