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部手机，才300块钱？”
负责审讯张山的刑警惊讶道。
“是的。”张山道，“在我们这个市场里，盗抢机就这个价。我们弄过来之后要担上销赃的风险，而且拿过来也用不了，只能拆零件去卖，现在的手机‘零整比’越来越低了，单独卖配件利润太低。300元的价格算是很公道了，而且多数的手机贩子都精明的很，对于‘面生’的人都很警惕，他蹲了这么多年牢房，外面根本没有人认识他，谁敢收他的手机？”
“说的也是，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手机来路不明了是吗？”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警官，我也不瞒你。”张山一脸悔意的说道，“其实我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活着太不容易了。在卖我手机之前，阴三儿就坦诚跟我交代过这手机的来路，他说这些手机都是他在蹲监狱之前偷的，后来自己给藏起来了，除了手机之外，还有几个戒指啊、项链之类的东西。他说是纯金的，我不识货，不敢买。”
负责审讯的刑警将这一切记录在册，并问道：“也就是说，董海明手里有大量的盗抢手机，和来源不明的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是吗？”
“是的。”
“董海明现在人在哪里？”
“他在哪儿住我不清楚，像我们干这个的，他们都不会告诉我们详细的信息的，就怕我们这一露馅把他们都给抖落出去。像董海明，也就是我跟他之前就认识，不然也不知道他这么多的情况。”
“那你有什么方式联系上他吗？”
“没有了。”张山话音落下后又补充了一句，“警官同志，我说的都是实话。今天晚上来我家绑我的那个人我不认识，他给我看的照片上的女人我也不认识。但是我弟弟张海见过那个女人，我起初还以为，那个人是手机的失主呢……”
见两名审讯的刑警不说话了，只是原封不动的敲打着键盘，记录着他的口供，这个寂静的气氛让张山有些慌了，“警察同志，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能交代的我全都交代……话说，我这个情况，会怎么处罚啊？”
“怎么处罚？你说销赃会怎么处罚？”
张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不过你认错态度倒是挺好的，而且手机的事情是你主动交代，这一点可以算自首。如果涉案金额不是太大，情节不是太恶劣的话，倒是可以从轻发落。”
一听到警察这么说，张山像是见到了黎明之前的曙光，情绪略微变得激动，“我还知道有很多人都在从事这个行业，我举报！”
张山的行为正合警方之意。
“说吧，还有谁涉嫌违法收购销售盗抢手机？”
“我对面柜台的孙老二，还有隔壁柜台的也在做，我们电子城里面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做这个。”
两名刑警相视点头，离开了审讯室。
“文队长，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文顾问你放心，我们如果查到了阴三儿的下落，第一时间通知你。”
文良随之起身，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几分钟之前，网监组的同志们给出了调查的结果，阴三儿的姓名登记的两个手机号已经处于停机状态，而整个西北所有的酒店内都没有调查到阴三儿的入住记录。阴三儿的亲戚也被警方询问了一个遍，得到的答复均是不知道阴三儿已经出狱的事情，也并没有在阴三儿出狱之后和他有过什么联系。
茫茫的西北，找个人何其的困难？
直觉告诉文宇，这个贩卖小艾手机的阴三儿，一定和小艾的失踪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记得五年前，也就是小艾失踪的前一天晚上，他找郑彬借了几千块钱，到珠宝专柜买了一个‘勉强不算太寒酸’的钻戒和小艾求婚成功。
可小艾第二天就失踪了。
也就是说，小艾的手机应该是失踪当天丢的。
这个阴三儿是怎么弄到小艾的手机的？他跟小艾的失踪到底有什么关系？
通过对阴三儿的过往履历的了解，他知道阴三儿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或者说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混混，鸡鸣狗盗，聚众斗殴的事情做过不少，如果小艾落在他的手里，那……
他不敢想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虽然他不知道艾雪人在何方，但阴三儿肯定知道！
虽然文宇现在迫切的想找到艾雪，乃至于到了心急如焚的地步，但是他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有限，还好现在文良肯帮他这个忙，不然他真的不知道应该从何入手了。其实在这个案子里面，阴三儿也是文良要找到重要的嫌疑人之一，根据张山兄弟两个人的口供，他们手里的那一批盗抢手机就是从阴三儿的手里买到的，他们抓阴三儿是必然的，帮助文宇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跟他们手里正要侦办的案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冲突。
文宇只身一人走到了长湖刑警大队的门口，路上跟来往的刑警挨个打了招呼，外面的太阳很足，只见到身穿白大褂的法医正蹲在院子角落的一排花草前拿着水壶浇水，每次浇水还念念有词，一脸心疼的表情：“这大太阳晒的，都蔫儿了……哎。”
“呦？刘法医？”文宇看见刘明蹲在院子的角落里浇水，笑吟吟的走过去，“好雅致啊？”
“嗨，这不是闲的没事吗，太阳太足了，我昨天忘了浇水，今儿这些花全都蔫了，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对于这些话，刘明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透过他的表情，文宇看出他对这些花草有着炽热的喜爱。
“你平时还挺喜欢花草的？”
“是啊，我打小其实就喜欢花草，大学的时候是想报园林系的，可是我们老爷子死活不干，非得让我报医学系，我没办法。”
“哈哈，看来老爷子当年也是医生，让你子承父业喽？”
“是啊，我们家三代都是医生，全都是治病救人，不过到了我这辈就变了，他们给活人治病，我给‘死人’治病。”
对于刘明的遭遇，文宇有很深的认同感，“我也是，我们家老爷子当年也是刑侦的一把好手，所以我上大学逼着我考警校。”
“那你后悔吗？”刘明一边浇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天。
就是这样不经意间的问题，却在一瞬间让文宇的脑海中思考了很多东西。他从小时其实并不想当警察，反而对于机械的东西非常热爱，就像钱店长的爸爸一样，沉迷各种机车、汽车这种重工业之下的产物，甚至他在上高中的时候，有时候还在憧憬着自己长大了可能会当汽车工程师，或者发动机的研究师。
幻想永远是丰满的，可是现实也永远是骨感的，最后他不得不在老爷子的棍棒之下屈服，以优异的成绩上了西北警校，最终毕业以后分配工作，去了乌市刑警大队实习。
你如果问他喜欢这样被家里安排的生活吗？那当然是不喜欢，因为任凭任何人，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梦想。
可你如果问他后悔吗？文宇也觉得不后悔，因为如果他当年按照自己的意愿报考了机械制造系，自己现在或许真的成为了某个集团的汽车工程师，甚至有可能已经进入了中科院了，也有可能有了自己美满的家庭。可那样，自己就永远遇不到艾雪了，也永远不会认识这个大学里就开始摸爬滚打的死党郑彬了。
想了想，文宇苦笑一声道，“不后悔，我觉得生活没有那么多也许，你现在所经历的，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
“是啊。”刘法医掀起白大褂，用白大褂的里面擦了一把额角上的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果我现在真的成了个园林师，每天和这些花花草草打交道，或许对这些东西就没那么喜爱了呢。”
“说的也是。”文宇笑笑，下意识的伸出手往空荡荡的口袋里摸了摸，猛的想起自己剩下的那半包利群烟给了仇阳。
“找烟吗？”刘明看到了他的举动，随手掏了下口袋，“抽我的吧。”
文宇尴尬的一摸头，接过一支红双喜，用打火机熏烤了烟管一番后道，“我跟你认识这几天，还不知道你抽烟呢。”
刘法医也随后把烟点燃道，“我只是在工作间里从来不抽烟，因为我那个工作间算是无菌环境，烟灰会飘的到处都是。而且在那抽烟，也是对死者的一种不尊敬，不过文顾问，你这抽烟的习惯有点格调啊？”
刘法医所说的‘格调’，是对文宇抽烟之前用火焰烧灼烟管的一种另类的说法。
“哈，之前工作时候留下的习惯，我几年前当刑警时候工作环境又湿又潮，烟放在口袋里都潮了，用打火机熏烤一下能驱湿，这么多年过去，虽然不当警察了，但是习惯也保存下来了。现在抽烟不熏一下总觉得不香。”
“够有格调的，我这几块钱一包的红双喜，愣是让你抽出上千一克的海洛因的感觉了。”
刘法医在生活中是个挺幽默的人，紧接着，他把手里的烟掐灭，也学着文宇的样子熏烤一番烟管后重新点燃，猛吸一口，看了一眼发红的烟头，疑惑道，“咦？好像确实好抽了很多。”
“是吗？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哈哈……”
刘法医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心理作用。火焰的温度很高，像咱们抽的烟都是膨胀烟丝，里面添加了香精和调味剂。放的时间久了，烟丝会紧绷，但是在火焰熏烤后，受到热胀冷缩的作用，烟丝会膨胀的更加充分，燃烧的也会更加充分。而且熏烤之后，烟丝里面的香精和调味剂也会挥发很多，让香烟最大限度的还原了烟草本来的味道。”
“我的天，这么专业？”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刘法医得意的一笑，随后比划了一下手里的烟，“你这个抽烟方法，我学到了，用交学费吗？”
“学费倒是不用，不过确实有点事情想要咨询你一下。”文宇笑着问道，“你说世界上有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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