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桥边上有几个摆地摊的中年人,地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工艺品,以及凉鞋服装一类的日用品。
“老板,这双女士凉鞋多少钱?”
“30。”
就在这时,姚薇也在后面慢慢跟过来,赶忙道,“你干什么啊?不用买,我不穿……”
文宇没有搭理她,自顾自道:“便宜点卖不卖?”
“最低三十。”
“十五,卖吗?”
“……”
场上一片寂静,不光是姚薇,就连这个地摊老板也头一次见到这么杀价的。
“最低20,我这小本买卖没多少利润的。”
“好家伙,一下子赚了将近一半还没多少利润?就十五块钱,你要是不卖,我就去对面问问了。”
“哎你等会儿,十五就十五吧。”
文宇挑了一双尺码差不多的拆开塑料包装递给姚薇,“穿上这个吧。”
“你可真能还价……”姚薇汗颜的穿上凉鞋,将高跟鞋装进塑料袋里,文宇的举动让她觉得很温暖,虽然说这双凉鞋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她的心里却莫名觉得美滋滋的。
“都是在菜市场跟大妈们学出来的。”文宇一抹鼻子,自豪的说道。
两个人站在大桥的最中央,依靠在护栏上看着星空。
文宇的双手搭在护栏边上,忽的掏出烟点燃,可是点燃以后却没有吸一口,任由一缕缕白烟飘散在夜空中。他的双眼看着远方的星星,站在一旁的姚薇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文宇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气氛忽然变的冷寂起来,耳畔变只能依稀传来桥下断断续续的汽笛声,和稀松的人群来往交流的声音。在姚薇的眼里,文宇此时的状态有些落寞,落寞之中又掺杂着几分孤寂。在偌大的西北,他只是一个旅人,一个穿梭在人群中寻找另一个旅人的旅人。
微风吹动着他额头的发梢,吹动着他眼睑上的睫毛,望着星空的他时不时眨一下眼睛,这是一张刚毅,又饱经风霜的面孔。他已经31岁了,虽然正当青年,可此时的他却似乎已经不再年轻了。文宇比自己还要小三岁,可文宇深邃的眼神中却有着自己这辈子也没有经历过的故事。
低下头。
她看着对方刚刚给自己买的白色沙滩凉鞋,虽只是路边寻常可见的地摊货,但却好过光脚踩在地面上。
她开心的笑着,可一看到文宇此时的状态,微微弯曲起来的嘴角又恢复了平淡,她很清楚对方此时想着什么。
事实上,姚薇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就已经有了一种最坏的猜测了。一个女孩子,人间蒸发了五年会遭遇什么?谁也无法想象。甚至艾雪是否还活着此时此刻都是一个巨大的疑问。虽然关于这些,除了文宇之外的所有旁观者的心里都跟明镜一样,但这些旁观者却都共同有着一种只属于旁观者的默契,那就是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戳穿。
姚薇认为有一句话挺对的,这世界上没有不能治愈的伤痛,也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归来。在艾雪的事情上,文宇已经伤痛了五年,也整整沉沦并寻找了五年。他的确是一个钟情的汉子,这一点她从来没有否认。但她相信,时间将会治愈‘患者’最好的良药,文宇总会有一天能够从艾雪的阴霾当中走脱出来。
他还有更好的人生,他的人生不可能只是这样的,他才31岁而已。
姚薇这样想,也默默地祈祷着。
只是此时的姚薇有些迟疑了,她并不是一个有神论者,她一直都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她有时候也和诸多的善男信女一样迷信一些‘转发锦鲤’的东西,遇到一些事情也会在心里偷偷的和佛祖或者上帝一类的神明祷告。可是这一次,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祷告一些什么。
她希望文宇和艾雪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希望文宇最终能够找到艾雪,两个人之间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可她心底里此时又有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这个声音不希望文宇找到艾雪,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她才好。
看着文宇的侧颜,姚薇呆呆的摇晃两下脑袋,乌黑顺直的长发也伴随着晃动两下,她在自己的内心谴责着,嗔怪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坏的想法?难道文宇找到艾雪不好吗?
“嘶……”
一声痛呻打破了两人的沉思,不知不觉间,文宇左手上的香烟已经燃烧到了烟蒂的部分,他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被灼烫了下,他迅速把烟头丢到地上,紧接着下意识的甩了甩手。姚薇也赶忙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不知不觉的感觉自己的脸竟然有些发烫。
“你冷不冷?”
“嗯?有……有一点吧。”姚薇这才发觉天气越来越冷了,不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都已经这个点了,本来只是让你陪我随便转转,没想到都已经九点多了啊。”
“哈哈,没事,难得出来散散心嘛。”
“是啊,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的确身心都放松了不少呢。”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姚薇道:“关于艾雪的事情,我有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听一下?”
“哦?你快说。”
一提到艾雪,文宇的眼睛都好像发出了光芒。
“嗯……我也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一个女孩子能够人间蒸发五年,有很大可能是遇到坏人后被……拐卖了。你别难过哈,我也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
“嗯。”文宇的表情没动,“我也有过这种怀疑,你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倒是谈不上,但是既然都已经来了西北了,不如去一些山区看一看?嗯……我倒是知道这边有一些落后的山区,是存在这样的现象的,不过大多数都是买卖儿童,而且都是双方家长自愿的。至于有没有拐卖成年女人的,我就不清楚了。”
“那地方在哪儿?”
“离着这挺远的,开车两个小时,但是还要开几个小时的山路。我们公司组织过献爱心送温暖的公益活动,我去年曾经去过山区一趟,那都是连绵起伏的大山,一整块地带都很贫穷落后,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有买卖小孩的情况我也是从不那里的村民口中道听途说,至于是不是真有此事我也不清楚,但我想你来都来了,去撞撞运气也是好的。”
与此同时,长湖区刑警大队1号审讯室内。
金福林已经整整一个小时没有说话了,他把自己所有的罪行都已经交代清楚了,却迟迟不肯说出为什么杀杨明的动机,不论薪金怎么劝告他坦白从宽或者有助于减刑之类的话,他都像是茅房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你别在这不说话,你别以为你把所有的犯罪行径都交代清楚了这案子就算完了。”
“你们还有完没完?”金福林终于忍不住了,“我已经把杀人都招了,你们就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该判刑判刑,该枪毙枪毙,还有什么好说的?”
杀人犯文良见过不少,可是杀人之后态度还这么强硬的,还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自从认识金福林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金福林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样。金福林的身体里似乎还藏着另外几个不同性格的人。
他的外表看起来文文弱弱,甚至于是彬彬有礼的。
可有的时候却也非常癫狂和焦躁。
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金福林了,但直觉告诉他,金福林杀人的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更大的隐情。
“杨明教导了你这么多年,说看他不顺眼你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为什么最近才下毒毒死他?你早干什么去了?你别在这用这样的理由搪塞我,我告诉你,杀人动机我见多了,就没有一个杀人犯是因为看人不顺眼就杀人的,别把我当傻子,明白吗?”
文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或者说他对待所有的犯罪嫌疑人都是这副冷漠又严峻的态度。他厉声说完这句话后,用手下意识的摆弄两下肩章,似乎在和金福林刻意摆弄着警察的威严。
如果金福林是个小偷小摸进来的罪犯,别说两三个小时了,恐怕出不了五分钟就会全盘交代,跪在地上求警察叔叔放了自己了。可是他不一样,他是一个投毒犯,而且和寻常的投毒犯人不同的是,他这次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他是个不怕死的人,寻常的吓唬手段肯定吓唬不了他。
对于这样的嫌疑人,文良知道只能智取之。
这时。
摆放在文良面前的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是调查小组的人打来的。
“文队,杨云云生前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我现在给你送到审讯室里面去吗?”
“杨云云?”文良疑惑的反问了一句,“调查她做什么?她不是几年前就死了吗?”
杨云云的名字刚从文良的嘴里说出来,金福林一直垂着的脑袋忽然抬起,眼神中也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他这细微的举动当即引起文良身边随行记录的刑警的注意,那名刑警在桌子下面悄悄的拽动了一下文良的衣角,文良一手举着电话,回过头去。
那名刑警给文良使了个眼色,文良当即领悟了对方眼神当中的深意。
“是文顾问让我们去调查的。”调查组的同志在电话那边说道。
文良轻咳一声,道:“你到我办公室等着吧,我去办公室取。”
“好的。”
随后,文良便挂断了电话。他一只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表情冷峻的盯着金福林的眼睛,用威严的态度道:“再给你几分钟时间考虑,到底说不说实话。你配合我们办案的同时,也是在帮助你自己。”
“如果你能够更加配合我们,这很有利于开庭后的减刑和量刑。我不管你是处于什么动机或者这里面有什么隐情,你记住这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时光等着你,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人都已经死了,那么过往的恩怨就人死债消,你是一个聪明人,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文良对他说了一通意味深长的话后,跟刑警低声道了一声:“看好他,我一会儿就回来。”后便离开了审讯室。
文队长似走路带风,以他对文宇的了解,对方并不是一个喜欢没事找事的人,既然他让调查组去调查这个叫杨云云的生前历史,那么就一定有文宇的深意。或许杨云云和本案当中有着什么潜在关联,甚至他还怀疑杨云云很可能就是金福林的作案动机之一,这种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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