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8年的冬天,挺冷的。
中北市缉毒大队当时还坐落于老城区的一处二层小楼,和辖区居委会、妇联共用一个办公楼,大院被一处墙头隔开。推开大门,往左拐是缉毒大队,往右拐就是居委会,进了居委会大门,顺着楼道右手边一直走,顶到头就是妇联办公室。现在说起来当时的工作生涯的确有些可笑,缉毒警的工作环境竟然是每天和妇联一起办公。
那时,丁松是缉毒大队的大队长,新官上任,直接把家里的彩电搬到了办公大厅,这个大彩电成了缉毒大队的稀罕物,在闲暇时,整个大队的缉毒警都会围坐在桌子前头,一人拿着一把妇联的大姨们送过来的花生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因为那时候工作要求也不算特别严格,有人值班的时候还会弄二两小酒,就着花生米边喝酒边看电视。
那时电视上正热映着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和鹿鼎记。
那天正午,丁松和几名缉毒警像往常一样,忙完了手里头的事儿围坐在办公室里打开了电视,可刚看到兴起,一名穿着厚重工作服的警察便‘闯’进了办公室,他的突然闯入吓得几名警察手上的瓜子都掉了。进来的人姓吴,具体叫什么,二十年过去,丁松也有些记不清楚了,吴俊?还是吴军?管他呢?
那个姓吴的小伙子刚来缉毒队就捅了个‘大蛋糕’,在他们例行巡查排查夜总会的时候,发现了一群瘾君子,还顺藤摸瓜的找到了毒贩子的老巢。当时的中北市娱乐产业刚刚兴起,黄赌毒一类的事情较为猖獗,这种事情多发生于夜总会、ktv、足浴店和各类宾馆。
所以缉毒警每天大部分的事情就是排查自己辖区里那些高危店铺,如果遇到了有吸毒的,该打的打,该抓的抓,该判的判,该整改的整改。当时风靡市场的毒品是摇头丸,至今丁松都记忆犹新。
就像是个小糖豆一样,起初是从香港地区流传到内地的,不丁点那么个小糖豆,吃下之后却能让嗨皮大半天。这种毒品在市场上泛滥成灾,让无数的家庭家破人亡,所有人都对这种小糖豆深恶痛绝。一听说找到了毒贩子的窝点,丁松直接把电视关了。他对这种制毒贩毒的毒贩子没有任何好感,当时就纠集了所有的缉毒警,和上级打好了招呼,要求立刻行动对毒贩子展开抓捕。
毒贩子的窝点在一个规模不大的厂房里,四面都是红砖垒砌成的高墙,根据跟踪的缉毒警反馈,窝点里应该有5名毒贩。丁松迅速制定了抓捕计划,潇潇洒洒点了15个兵,带上家伙事儿,开着大院里停着的四台白色警用面包车全副武装的包围了那个厂房。根据他的经验,别看这厂房的规模不大,但是输送的毒品数量绝对小不了。
可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低估了毒贩子,因为情报出现错误,他们错误的估计了毒贩的人数,这个制度窝点里面总共有10余个人,几乎和警力持平,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的手里都配备着自制双管猎枪和手枪,并且弹药充足,在缉毒警进入大院以后,遭到了这些毒贩子的猛烈反击。
也就是在这一战当中,丁松的妻子,也是当时缉毒队里面唯一的一名女缉毒警马岚身中三枪,枪枪命中要害,当场死亡。丁松至今都无法忘却,在自己下令强攻进去之后见到那个突然出现的‘小眼睛毒贩子’时,马岚第一时间冲上来替自己挡下子弹,并死在自己面前时的场景。
那一战,缉毒队损失了三名干警,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以及丁松的妻子。
毒贩被一窝端,只有一个活口,剩下的人因为暴力反抗被缉毒警打成了筛子,可惜根据弹道对比,在现场并没有找到那把打死马岚的枪,在毒贩的尸体当中,丁松也没有找到那个开枪射击马岚的小眼睛毒贩。
漏网之鱼!
丁松拿着妻子马岚的尸检报告,看着尸检报告上怀有一个月身孕的字眼时,他直接跪在了停尸房的门口,发誓要将那个小眼睛毒贩绳之以法。经过长时间的突击审查,丁松查到了小眼睛毒贩的真实姓名,他叫毕禹,是个市井混混,曾混迹于中北市的地下赌场,和如今的董海明一样,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因缘结识毒品,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机遇被制毒窝点那个被缉毒警打成筛子的‘龙哥’所赏识,被拉去做了制毒贩毒的勾当。
那一战轰轰烈烈,毒贩头目龙哥被当场击毙,只有一个负责望风的毒贩被警方生擒,这一切都是从那个毒贩嘴里说的。毕禹是个很狡猾的人,在击毙了马岚以后,趁乱翻墙逃走,从那时起便杳无音讯,这一找,转眼便是十五年。
这十五年的时间里,他的官途一直平步青云,一连坐上了缉毒处处长的位置,与现任的市局局长当初都是平级干部。只不过自从他当上了缉毒处处长以后,便放弃了所有晋升的机会,就连当初一起共事过的老同事如今都有厅级干部了,可他却稳坐缉毒处。不是说他不能升,而是他‘霸占’着地方不走了。
曾经他对一名领导说过这样一句话,当年的案子一日不破,漏网之鱼毕禹一日未抓,就算到退休,他也绝不离开中北市的缉毒处。这些年来,马岚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道疤,而毕禹更是他心脏上狠狠深刺着的一把刀,这把刀插在了心脏的主动脉上,医生不敢动,只有他自己才能亲自拔下!
距离1998年过了十四年,按照现在的时间算起来,应当是六年前。他终于找到了毕禹的下落,当年的那个漏网的毒贩,如今竟然改头换面,成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的董事长,而他当年的历史竟也全部洗白,让丁松无计可施,虽然毕禹参加了当年的贩毒行为,可当年那个唯一的活口出狱之后死于一场交通事故,唯一一个知道毕禹长相的人离开人世。虽然丁松自己认得毕禹那张脸,可毕禹却装做一副无辜的样子,一问三不知。丁松拿他无计可施,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暗中盯着毕禹,想要从他手里得到一些犯罪证据,可毕禹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竟一直没有让丁松得逞。
丁松掰着手指头,嘴里嘀咕着:“二十年了,也快退休了。”
马岚死了整整二十年了,他这辈子无儿无女,名下也没有什么财产,他的工资大部分都贴补给了当年参加缉毒行动死亡的弟兄们的家里了,只留下小部分的生活费。他的夙愿很简单,那就是希望在自己退休之前,能够亲手抓住毕禹的犯罪证据,让他跪在马岚的墓前赔罪。
西北,盘山公路。
一辆吉普牧马人越野车低咆着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驶着。山区不同于城市,这里的温度几乎和城市里是反着来的,虽然天已经蒙蒙亮了,但外面的温度恐怕得有零下。汽车的挡风玻璃上出现了一层灰蒙蒙的水雾,以至于仇阳打开了玻璃除雾功能才将水雾除掉。
车内的三人均穿着过冬时的衣服,可双手还是止不住的打摆子。
坐在副驾驶的文宇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前两天胸口刚刚受伤,如今伤口还没有痊愈,加上穿着厚重的棉服,每个细小的动作摩擦到伤口对他来说都是惊心动魄的疼,他强忍着阵痛,微微回过头看向坐在副驾驶的姚薇道:“姚总,谢谢你给我们带路。”
“没事儿。”姚薇莞尔一笑,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看向外面朦胧过去的山石,道:“山里信号不好,会影响gps定位,上次我们来这里就吃了这样的亏,足足走了好多圈的弯路。”
“是啊,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还真找不到这种地方呢。因为我们的事,还麻烦你这个‘分分钟一百万上下’的大忙人特地抽出时间来。”
“你快别损我了,分分钟一百万上下是你发给我吗?”姚薇一噘嘴,她知道文宇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虽然说她在公司的地位很高,可归根结底也只是个高管领导而已,在整个公司的体系当中,自己也只能算是个打工的,拿的也就是正常管理者的工资罢了。用她的话来说,这些工资到手以后也就‘勉强够花’,不知是她太过于谦虚,还是因为女人天生就在花钱这方面有着异禀的天赋。
仇阳开着车,戴着一副新买的太阳眼镜,一手搭在门边上,另一只手惬意的放在方向盘上,除非遇到角度较大的弯他才会用双手扶住方向盘,似乎这陡峭的碎石路段在他娴熟的驾驶技术面前不堪一击。他一路上很少说话,几乎只有快到岔路口的时候才会不耐烦的打断车内另外两个人的谈话,问接下来应该往哪里拐。
“我说,你能不能把墨镜摘了?你不会连睡觉时候都带个墨镜吧?
文宇在旁边吐槽着他,可仇阳连头都没有回,继续开着车,并没有回应文宇的话。
大山的清晨笼罩着一层薄雾,汽车在盘山路上行驶,便是穿梭在云雾之中,让人有一种在云中前行的感觉。山林是一片深色的翠绿,时而又变换成一小片金灿的颜色。云雾之下的林子里,时不时的惊奇几片飞鸟,让人有一种置身仙境的感觉。
不得不说,伟大的大自然造就了这一片宏伟的景象,姚薇虽然来过这里一次,但这种惊人心魄的风景却怎么也看不够,从始至终她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窗子。赞美声不绝于口。
只不过文宇就无暇欣赏美景了,他和仇阳此行前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因为董海明临死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自己和几个同伙五年前偷偷做了拐卖人口的勾当,拐卖了几个年轻女人到大西北的村子里。但具体是哪个村子,他并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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