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佳人刚要说话,就见老太监摆了摆手:“罢了,老夫又不是真的老眼昏花,走吧。”
旁边小心伺候的李四海心中很是憋闷,今日的韩桥便是明日的自己,看来还是得早做打算才行啊,不管怎么说也不要老了之后去荣安院,免得自己也糊里糊涂的,合适的机会去外面选一处好宅子,到时候买几个儿孙当个老爷也好啊。
不提李四海,单说韩桥带着尉迟老夫人和萧佳人往荣安院对角的一个小二楼去,垂花拱门绿植环绕,从这里可以看到一栋古朴中透着精致的小楼,翠绿色的琉璃瓦下面是粉墙红窗,雕刻而成的窗子上贴着白色的窗纱,迎面是朱红色的门,门开四扇,有个穿着宫装的宫女正提着水桶往旁边走去。
院子里只有青石铺成的一条甬道,甬道在门口分三个方向延伸出去,余下的地方都是两寸左右的青草,如今深秋,青草泛着淡淡的黄,随着宫女的过去的方向望去,几颗缀满了紫色葡萄的葡萄树下,紫色长裙裹着个精瘦的身子,微微弯着腰正给几盆花浇水,满头银丝在阳光下竟泛着光一般,露出的少半张脸皮肤很白,上面有几块明晃晃的老年斑,干瘪的手非常干净,握着半个葫芦做成的瓢稳的很,那水不急不缓的落入花盆中,打在叶子上,叶子微微颤动。
一瓢水撒完,老人缓缓直起腰,抬起手摸了摸就近的一串葡萄:“春琴啊,这葡萄熟了,九皇儿爱吃的很,给哀家剪下来一些吧。”
尉迟老夫人身子微微颤抖,扶着她的萧佳人感受最明显了,不用猜,这便是前皇太后尉迟流云。
“是,奴婢取了篮子过来。”春琴应了一声,转身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个人,目光落在萧佳人的眼中,顿时愣住了。
萧佳人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春琴抿了抿嘴角去旁边拿了篮子和剪刀,踩着凳子去剪葡萄。
尉迟流云看着春琴的动作,微微皱眉,她不怎么喜欢做事三心二意的人,虽然这个小宫女是被自己救来的,可是不合心意的话,还是会打发掉了。
只是略略的想了一下,便慢慢的转过头,也看到了韩桥带着的两个人,一老一少两位妇人,年轻的妇人看着身量怕是也要生了。
再仔细看尉迟老夫人,手里的水瓢咣当落了地上,嘴唇颤抖着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大姐!”尉迟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松开了萧佳人的手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一把扶住了同样紧着走过来的尉迟流云:“大姐,我们又见面了。”
“好,好啊。”尉迟流云紧紧地抓着自家的弟妹的手,抬头仔细的端详着她:“老了,我们都老了。”
“是啊,一晃我们都快二十年没见了啊。”尉迟老夫人眼圈泛红,松开了尉迟流云的手倒退半步,提着裙子就要跪倒。
尉迟流云叹了口气:“都一把年纪了,那些俗礼在意着做什么?走,咱们老姐俩进去喝一杯。”
尉迟老夫人也从善如流:“好,大姐说如何,便如何。”
老姐妹两个人拉着手进了小楼里,春琴放下装了葡萄的篮子快步进去伺候着。
萧佳人看看韩桥,发现这人竟呆呆的立在旁边,看着那小楼的目光复杂的让人看不透,不过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悲伤。
春琴进去一会儿工夫出来,旁边的小厨房里点了火,又是择菜忙的停不下来,萧佳人想了想走过去,看着里面收拾的十分整洁干净的灶具,伸手拿了铲子过来。
“萧大人。”春琴刚得空,声音很小的叫了一声萧佳人。
萧佳人伸手:“菜给我来炒,你去再准备一些鸡蛋来。”
春琴照做,萧佳人便切了细细的肉丝,焯水之后放在一旁,又添了水把青菜焯了一遍,软嫩适中的时候放在冷水盆里,起火炒酱,肉丝酱炒好了,青菜切成大小均匀的块儿,看着水里还浸着一块豆腐,拿过来切成薄片摆在青菜上,在中间流出来的空上添了一些肉丝酱。
整理好这个菜,才发现这里能吃的东西很少,这时候春琴端着鸡蛋筐子进来了,显然是刚捡回来的,有一个鸡蛋还热着。
找来了大碗,打了五个鸡蛋搅匀,放了水和盐,又少少的放了一点儿油,这尉迟流云十分会保养,吃的是难得一见的菜籽油,这种油可比猪油要健康的多了。
锅底下放了水,上面放了蒸笼,大碗放进去盖上盖子。
春琴坐在旁边烧火。
“去把这个菜送进去吧。”萧佳人坐下来往灶膛里添柴。
春琴默不作声的把菜端进去,一会儿工夫回来端着一盆水:“萧大人,洗漱一下吧。”
萧佳人也没客气,洗了洗手。
春琴搬来一张椅子,萧佳人坐下之后,才仔细的打量春琴,这一看发现不对劲儿了,春琴的左手竟少了两根指头,耳朵后面一条很深的疤痕,疤痕还泛着紫色,应该是受伤时间不长。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佳人问。
春琴添柴的手顿了一下:“当日萧大人离开那宅子,我等便回了宫中,春琴因说了句错话险些被打死,幸好被老太后给救了,便在这里偷生到今天。”
萧佳人没有再问,而是心里有些后悔,当初承诺过给四个宫女自由,到最终却没能兑现,如今入到了春琴,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了。
“不过还好,老太后和善的很,虽然偶尔脑子会有些不灵光,余下的倒比一般的主子好伺候多了。”春琴释然的笑了笑。
这时候,听到屋里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春琴起身:“萧大人稍等片刻,春琴进去看看。”
萧佳人刚刚听到尉迟流云提到了九皇儿,便知道是说楚瑜,楚瑜做了摄政王,也不知道来没来见过老太后。
春琴很快去而复返,端着盘子进来有些尴尬的看着萧佳人:“萧大人,这菜还有吗?”
萧佳人看着只剩下几片菜叶子的空盘子,起身手脚麻利的再次填了一盘,放好了肉酱让春琴端进去,这边打开了笼屉,从旁边拿过来芝麻油点了几滴,又切了香葱碎放在了鸡蛋羹上面,水嫩浅黄的鸡蛋羹上点缀了点点绿色,看着都赏心悦目。
点着软布端出来,找了两个小碗和汤匙放在托盘上,端起来往小楼走去。
到了小楼门口,看了一眼如同木头桩子杵在原地没有动弹过的韩桥,立刻收了目光来到门口。
“这么说,那个萧佳人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姑娘,还真是的,咱们的谨儿实在太不争气了。”
尉迟流云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埋怨,反倒是听得出来心情极好。
“没办法,乔家那小子下手早,罢了罢了,你快些尝尝,这豆腐就是佳人最先做出来的,这姑娘简直就是满脑子赚钱的本事,合着也该是乔家的人,这么多年了,乔家除了会赚银子之外,也不见别的长进。”尉迟老夫人说着拈酸的话儿,最终也是朗声笑了起来。
“乔家是深藏不露啊。”尉迟流云话说到这里,突然抬头看向了门口:“什么菜这么香?”
萧佳人就站在门口,端着托盘笑着走进来:“您老说笑了,不过是一碗蛋羹。”
“你怎么亲自端来了,也不顾着点儿身子。”尉迟老夫人说着,就见春琴过去接了过来,这才口气一转:“香,的确香,不过就是没肉啊。”
“想吃肉啊?”尉迟流云抬头往外看看,看到了韩桥,偏头:“春琴,去告诉韩桥,哀家想要吃肉。”
“是。”春琴立刻出去了。
尉迟流云这才抬起手:“来来来,萧姑娘坐过来,哀家有几句话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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