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振邦赶去小乔府的时候,万红菱正倚在床脚大口大口的喘气,瘦的不成样子的人,简直像是一个包着一层皮的骷髅。
“你,来了。”万红菱看到乔振邦,很想笑一下,可是那动作却让她看上去更吓人了。
乔振邦没说话,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腕,三指压住脉门后,脸色便沉下来了,一声不吭的坐在了床边。
像多年以前,她受伤很重,乔振邦就是这样坐在床边,并且照顾了她许久直至痊愈。
其实,她一直都没告诉乔振邦,那伤是自己弄出来的,目的就是接近这个如清风朗月般的男子,并且成为他的女人。
人之将死,是是非非都放下了,而她看着乔振邦的目光里满是爱意,因为爱这个男人,所以恨云霓,因为爱这个男人,所以没有很干脆的杀了乔兹珣,也因为爱这个男人,即便是这个男人在外面和云瑶成了相濡以沫的夫妻,她还是苦心经营着乔家,等着如果有一天老了,他们还能日日相对。
“你恨我吗?”万红菱这会儿平静极了,好像心口没那么疼,身体里那些啃噬般的疼痛也减轻了,眼里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他很好,意气风发,眼神明亮了许多,自从云霓死了之后,他好像也死了似的,不过这次见到他却不同了,这个男人除了鬓角有些花白,竟还如记忆中那个男子一般清风朗月。
“生死面前,爱恨都不重要了。”乔振邦说着,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个屋子里有怪怪的味道,没有个人伺候,她很可怜。
万红菱眼睛跟着他的动作,生怕错过一丝一毫,见他收回手,才说:“谦达下落不明,魏西凤生了儿子,你我之间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孩子是你的,孙子也是你的,照顾他们一把,毕竟是乔家的子孙。”
“好。”乔振邦点头。
“我对不起你,你走吧。”万红菱闭上眼睛,她再也不想说话了,说出这一句对不起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尊严,曾经她发誓要让乔振邦生不如死,可笑的是到最终,生不如死的是自己。
魏西凤说谦达死了,她不敢相信,而是谦达却已经太久没回来了,她告诉乔振邦下落不明,就是希望他能找找,当年自己害得他骨肉分离十八年,乔振邦一定不会再让他和谦达骨肉分离的。
他,善良,尽管有时候显得懦弱了一些,但云药很好,温柔的女人总会让男人意气风发的,显然,云瑶就是这样的人。
她一直幻想着华宁能拿到解药,自己能活下来,人一旦意识到死亡触手可及的时候,就会非常希望活下来,只是她知道自己等不来华宁,等不来解药了。
临死之前能见见乔振邦也算是圆满了。
仅有一些力气,自断心脉还够,她想再看一眼乔振邦,最终放弃了,都要死了,还看什么呢?这个男人只怕一辈子都从来没有看上过自己,从最开始就是自己算计来的,包括乔谦达都是自己算计来的。
乔振邦起身:“后事我会安排,你愿意进乔家祖坟的话,就在云霓身后吧。”
万红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震断了自己的心脉,她不想告诉乔振邦,这一刻她后悔极了,后悔认识乔振邦,如果不认识他,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有来世,她不想再见到乔振邦,为了一个不爱自己却也不懂得拒绝自己的男人,不值得。
万红菱死了。
乔振邦看着跟来的乔福,有些疲惫的走出来:“找人过来好好的安置一下,葬在弥勒山山脚下吧。”
“是,老爷。”乔福第一次觉得乔振邦是个聪明的,这样恶毒的人凭什么进祖坟?即便是夫人同意,老爷子都不会同意的!
魏西凤依旧住在了望月园中,云瑶张罗着请个奶娘,魏西凤拒绝了,她喜欢上了亲自哺乳的感觉,时刻提醒自己还活着。
云瑶见她坚持,便安排了两个丫环伺候着。
魏西凤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丫环,放下怀里的孩子:“叫什么?”
“我叫阿六,她叫小玎。”绿衣小丫环说。
魏西凤淡淡的看了两个人一眼:“你叫如意,小玎叫吉祥,下去吧。”
“谢少夫人赐名。”如意和吉祥磕头之后便退下了,两个人都一脸懵逼,突然多出来个少夫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少爷的,刚进府什么都不知道呢。
小乔府的宅子里安静极了,于娇娘从后门进来的时候就感觉阴森森的,不过还是仗着胆子往万红菱住的院子走去了,当她看到空荡荡的屋子的时候,猛地瞪大了眼睛。
人呢?
快死了的万红菱不可怕,突然不见了的万红菱简直要吓破了于娇娘的胆子,刚要逃走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二话不说直接就钻到了床底下。
白青云进来的时候,也懵了,他今天特地过来杀万红菱的,虽然有些害怕,但他准备的充足,手里还提着草药,这草药都是剧毒,只要用一点儿万红菱都必死无疑。
他甚至都想好了让徐嬷嬷帮忙,只要能护住大小姐,他杀个人也不算什么。
可是,万红菱不在!
他吓坏了,以为是魏西凤亲自动手了,立刻转身跑到魏西凤的院子,结果里面还是空荡荡的,整个人都站立不稳的坐在了地上。
魏西凤也走了,她能去哪里?
白青云从进来就被于娇娘认出来了,这个儒雅的书生自己见过几次,特别是魏荀贵昨天还提到了他,说他出去找乔谦达了。
显然,乔谦达没找到,这个男人又很在意魏西凤。
她风尘里摸爬滚打多年,男人是个什么货色一眼就能看穿,这个白青云简直是爱惨了魏西凤。
白青云走了,于娇娘也不敢多耽搁,离开了小乔府的时候立刻回家,收拾了金银细软准备走,她要去找楚瑜,才不会跟魏荀贵这样的男人远走高飞呢。
银子当然也带走,银子没名没姓,在谁手里就是谁的。
坐在马车里,于娇娘感慨自己时运不济,好像不管想做什么都不容易成功,每次都计划好了,到最后都会失败。
不过这一次,她一定要成为楚瑜的女人,哪怕不敢招惹萧佳人,不对付萧佳月,只要跟着楚瑜就行了。
码头上,商船出海,她带着幕篱,花了大价钱上了船,因为有银子,她有一个单独的小屋。
小屋临近窗子,看着船离开了上京码头,悬着的心落地儿了。
“娇娘啊,你总算想开了。”
于娇娘听到这个苍老的声音,吓得失声尖叫,整个人缩成一团。
一只枯瘦的手落在她肩膀上:“奶奶等了好久,终于是等到你了,好孩子,回头是岸。”
于娇娘抬头,看到面前站着的,穿着一身粗布衣裙的老妇人,眼圈迅速红了:“卢奶奶。”
卢婆子笑着坐在她旁边:“哎,以后奶奶陪着你。”
船很平稳,开往如意镇。
上京,皇宫,御书房。
楚沐宸看着楚瑜的奏折,端起茶喝了一口,带了笑意:“阿荣啊。”
旁边已经很老了的荣公公立刻过来:“皇上,老奴在。”
“朕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楚沐宸把手里的奏折递过去,荣公公急忙跪倒,不敢接。
他有些害怕孝淳帝,看着还是个稚童,却下了好大一盘棋,这样的人也许不用等十年,五年就足够了,他会成为千古一帝,太聪慧,太能隐忍,也太能算计。
知道的多了,反而要急流勇退,荣公公一直都很赞同萧佳人的做法,她很聪明,自己也要学着聪明点儿。
“皇上,老奴年纪大了,想要住进荣安院。”荣公公出声。
楚沐宸看了一眼荣公公,他的确老了,很老了。
“准了。”
“谢皇上隆恩。”荣公公磕头。
“顺顺,送阿荣去荣安院吧。”楚沐宸声音落下,金鳞卫统领便出现在了面前,荣公公跟着他离开了。
楚沐宸走到软榻前,歪在上面,他知道该让大院里的孩子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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