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山长的话,无疑像一柄重拳,重重的锤在他的身上,让王伯安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方才看到那汉子欺负老余一家,让王伯安怒火中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一向自负,自己饱读诗书,即便不为官,不出门,也能造福百姓。
然而,现实却像无情的雨水,狠狠的将他浇醒。
人家上门收债,即便你饱读诗书又如何?
要是没有书院的身份呢?
或许,老余孙女现在已经被人掳走抵债,最终沦为娼妓。
想到这里,王伯安内心开始惶恐起来。
唐寅和马山长对视一眼,这才走上前来。
“师叔,有些事情,不是想的那么简单的,”
“百姓的疾苦,你真的了解吗?”
“你可真正见过,赤地千里,易子而食?”
“你可真正见过,边疆战场,到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你可真正见过,百姓诉苦无门,喊冤而死?”
“我告诉你,真实的场景,比这还凄惨十倍!”
王伯安抬起头来,一脸的羞愧。
唐寅却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
“经世致用,方能为百姓谋福,师叔你错了!”
王伯安闻言,顿时沉默下来。
沉默良久,王伯安忽然站起身,朝着书院的方向走去。
唐寅和马山长等人,就这么看着他离开,却没有上前阻拦。
直到王伯安离开,现场的演员们,立马变换了神情,完全没有了方才凝重的气氛。
那些汉子立马放开老余一家,朝着马山长弯腰行礼,脸露讨好之色。
老余也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不满。
“狗日的,老八,你弄疼我了!”
老八不由露出苦笑,一脸的委屈。
“五叔,不是你让来真格的么!”
老余的儿子立马走过来,给了老八一个鼻窦。
“我爹一大把年纪,你还真弄啊,傻不傻啊你!”
老八顿时脸色讪讪的,不敢再回嘴。
马山长见状笑道。
“行了,老八,你去书院找后厨的老葛,就说我说的,往后书院的膳堂,都进你家的鱼。”
老八闻言,顿时大喜,搓着手一脸的兴奋,其他汉子也很是高兴。
老余顿时一脚踹在老八的屁股上,笑骂道:“还不多谢山长大人!”
众人汉子躬身致谢之后,马山长便让他离开了。
老余走了过来,朝着马山长笑问道。
“山长,方才小老儿演的可还行?”
马山长闻言,顿时捋须一笑。
“很好,若是王伯安经此一事,能够幡然醒悟,你可算立大功了。”
老余听到这话,脸上溢满了笑意。
“能够帮上忙就好,王先生是大才,我在这里,确实可惜了!”
老余被夸了一顿,这才满足的忙自己的去了。
围观的“托”们,也从江宴那里收了钱,纷纷散去。
“山长,都打发掉了!”
马山长见状,满意的看了江宴一眼。
“不错,不错,小子,挺有眼力劲!”
被马山长这么一夸,江宴顿时憨憨的笑了起来。
马山长夸完江宴,又朝着唐寅夸道。
“小子,你这招不错啊,我看王大个子,显然被震住了。”
“说不定,近日就有效果了!”
唐寅看着王伯安离开的方向,也是微微一笑。
“师伯可有奖励?”
马山长闻言,哈哈一笑。
“要不,一会的赏菊诗会,我将头名内定给你?”
唐寅听到这话,不由翻了个白眼。
江宴见状,却是扯了扯唐寅的衣角。
“哎哎,诗会头名,你不想要,你给我呀!”
唐寅闻言,眼白都要翻出来了,骂了一句。
“你想屁吃!”
唐寅出的馊主意,请了一大帮演员,激将王伯安,想要激发他内心的欲望。
其结果,不得而知,马山长却是很笃定,这个主意很有效果。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认识王伯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
而后,马山长便带着两人参加重阳赏菊诗会去了。
赏菊诗会,无非是书院的学子们聚在一起,开展的娱乐活动。
来的评委们,也都是书院的大佬,马山长亲自点评,还有书院很少出面的大人物,比招新时举办的诗会还要隆重。
不少举人身份的学子,都参加了。
诗会上,也是金句频出,质量比招新的诗会要高了不少。
这令得摩拳擦掌想要出风头的江宴,大受挫折。
这家伙,虽然有些水平,但是相比较来说,还是太嫩了点。
不过江宴还是投了诗稿。
最终,马山长也没有给他走后门,而是按照诗词真实水平,给出了中肯的评语。
唐寅没有投诗稿,诗词对于他来说,只是辅助,科举最重要的还是八股文。
看了一会热闹,唐寅就失去了兴致。
诗会进行到一半,唐寅就拉着江宴回了书院。
回到书院,推开论经院的门,王伯安却罕见的没有在书房,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院门的开门声,王伯安头也没回,而是开口问道。
“唐寅,我真的错了吗?”
唐寅闻言,不由一愣。
这家伙,不会被打击过头了吧?
唐寅连忙走上前去。
“师叔,您学富五车,才识过人,不出仕实在是可惜了?”
王伯安听到这话,不由冷笑一声。
“所以,你和马小眼,就请了那帮人,在我面前演戏?”
唐寅闻言,不由内心一跳,一脸的愕然。
王伯安见状,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唐寅。
“我是不喜出门,又不是傻,”
“那几个汉子,一看就是老实人,下手都有分寸,老余看似被打的很惨,却是一点淤伤都没有,小丫头都要被抓去,却是连哭都没有哭一声,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
唐寅闻言,脸现惊讶之色。
这家伙,观察力可够强的。
眼见王伯安要发飙,唐寅连忙甩锅。
“师叔,这可是师伯的主意,不关我事!”
王伯安顿时白了他一眼。
“马小眼,虽然蔫坏,但是还想不出这么离谱的馊主意!”
唐寅不由有些脸红,王伯安砍人还是很准的。
王伯安见状,叹了口气。
“不过,你说的对,经世致用,我的书生意气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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