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但有出口,那出口还直通半山腰的林子。”
他忍不住窃喜,加快朝甬道深处爬去。
大约爬了两个时辰,他几乎就要累趴下时,忽然注意到前方隐隐传来一簇光亮。
“胜利在望!”
他高呼一声,声音闷闷地荡在甬道里。
爬出甬道后,呼吸豁然通畅,天光大亮,透过茂密枝叶散落的阳光弥漫在他周身,把一身湿寒瞬间驱散。
这林子很熟,蓝昊天仔细环视一圈,发现这一片像极了昨夜进入山林的地方。
他心中雀跃,赶紧四下搜寻那株巨大的榕树。
虽已过去小半日,可他并不敢高声呼喊,以防刺客循声追来。
穿过十几棵枫树后,那株形似妖孽的大榕树赫然出现在眼前。
垂落的根枝密密麻麻,随风轻晃,白日里看没了夜里那股诡异,倒像柳树一般充满生气。
拂开一条条根须,掩在秘境深处的树洞映入眼帘。
“柏大人……”
这树洞他记了许久,高约不足半丈,宽约半臂多点,洞口开在树干正中间,四周布满了藤蔓。
此时林中静谧,光影浮动,弱弱微风吹拂根须,像极了人间仙境。
蓝昊天一步步走近树洞,心中期许柏清玄还在洞里。
树洞狭窄,柏清玄在洞里昏迷一夜,被正午的阳光刺醒,堪堪睁开双目,洞口就落下了一片阴影。
“柏大人,下官回来了。”
高大的身躯堵住了整个洞口,柏清玄微微抬眸看去,蓝昊天一身湿露露的立在那里笑。
“卫百户……”
他口干舌燥,喉咙如火烧一般灼痛。
蓝昊天立刻俯身,双手扶起他的身子,仔细检查一遍他身上伤势。
“柏大人,你感觉如何?还能动么?”
蓝昊天柔声问了一句,伸手去摸他腹部的缠布。
血已经止住了,雪白缠布上留下大片斑驳的暗红血迹。
“能……”
柏清玄身子发虚,喉咙里发出一声气音。
“下官带你上寒山寺,去找百丈老和尚帮你疗伤。”
说完,便把他胳膊搭上肩头,抱起他的腰腹将他拖出树洞。
背后的人身子软软的,很明显已经动弹不得。
蓝昊天依旧半蹲在他面前,很熟练地把人背了起来。
“下官说到做到,柏大人一定能脱险!”
扶正背上之人的身子,蓝昊天憨笑一声。
柏清玄睁不开眼,整个头伏在蓝昊天肩侧,嗅到他散落发丝上传来的青苔气味。
“卫百户……”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落在蓝昊天耳畔拂得他耳垂又痒又热,“昨夜……你去哪儿了?”
“去把黑衣人引开了,”蓝昊天踩在松软的落叶上,微微侧脸轻声道:“放心吧,这会儿不会遇到他们的。我们快走,你别再说话了!”
柏清玄安心地合上眼皮,垂在蓝昊天胸前的双手不觉十指紧扣。
害怕从他背上掉下去,他如今虚弱成这样,这副背脊便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不能死,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信朝的大好山河还在等着他回去。
“好。”
他心中答道。
他不说话,只偷偷念想,希冀这片贴在胸前的体温永远不要散去。
浮光流动,树影婆娑,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停滞。
一呼一吸,起伏熹微,是二人于此间能感受到的全部。
明明冬日的风是冷的,明明腊月的阳光是浅薄的,可他们却仿佛沐浴在春日暖阳下,心中一片澄明温暖。
世界从未如此干净纯粹过,光束扫过他们肩背,带起一片细微光尘。
走出山林,石砖堆砌的山道蜿蜒向上,两侧巨木参天,遮天蔽日。
“快到了,柏大人撑住。”
温柔的声音落在风里,如花瓣散去。
柏清玄没有回应他,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蓝昊天将将行了没几步,便远远瞧见山上走来一位禁军士兵。
“卫百户!柏大人!”
那士兵忙不迭跑下石阶,一脸惊愕地问道:“卫百户,你们昨夜去哪儿了?为何没上寒山寺来?”
蓝昊天脚步不停,淡声答道:“半路遇见一群刺客,便去山腰林子里躲了一宿。”
“刺客?”
士兵一声惊呼,“糟了,他们几个还在山上四处寻找两位大人,也不知会否遭遇危险?”
“先送柏大人上寺里疗伤吧!”蓝昊天急切道,“山上这么大,也不一定会遇到。”
“嗯,卫百户说的是!”士兵点头,忙上前带路,“快随属下来吧!”
三人很快来至高耸的山门前,有小和尚立在门里探头探脑张望山径。
“快去请百丈大师来!柏公子身受重伤,恐怕情况不妙!”
蓝昊天一面背着人跑,一面冲前头的小和尚喊道。
“是,小僧这就去!”
几人把柏清玄安置在一间禅房,百丈迈着急促的步子推门而入,一眼望见床上躺着的人,焦急问道:“柏公子如何了?”
“腹部被利刃洞穿,”蓝昊天侧过身子让开位置,百丈赶紧俯身检查柏清玄的伤势。
蓝昊天看着他把脉,继续道:“昨日夜里我已经帮他包扎止血,但还是耽搁了一夜。”
百丈结开脏污的缠布,不经意间扯痛伤口,柏清玄咬牙哼了一声。
“所幸未有正中脏腑,再偏半寸柏大人可就没命了。”
百丈白眉垂落,微微叹出一口气来。
蓝昊天心中巨石落地,忙双手合十乞求道:“还请百丈大师仔细为柏大人疗伤,下官不懂医术又被刺客耽误一夜,怕是小病也会拖成大病。”
“智觉,快去拿东西来。”
百丈冲身后小和尚吩咐一句,继而转身对蓝昊天一揖,“施主莫急,老衲这就为柏公子诊治。”
清洗上药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柏清玄全程忍着痛楚,没发出半句呻吟。
一屋子人在外厅焦急等待,终于盼见百丈垂着白眉走出卧室,蓝昊天上前一步躬身问道:“百丈大师,柏大人如何了?”
“施主安心,”百丈躬身,捻动佛珠道:“柏大人失血过多,需调养三月方可痊愈。只消按老衲的药方按时外敷加内服,一定能恢复如初。”
“如此,多谢百丈大师了!”
蓝昊天心中欣喜,迫不及待冲入卧室。
小和尚正在收拾一地狼藉,床前的铜盆里满满当当一盆血水,看着分外瘆人。
柏清玄整个身子陷入被子里,露出张苍白如纸的脸,映衬得五官深刻凄楚。
蓝昊天半蹲在床榻前,凝视他略显疲惫和脆弱的眉眼,见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似乎在做着噩梦。
“柏大人,您感觉怎样?能听见下官说话么?”
蓝昊天轻声呢喃一句。
似有所感,柏清玄薄薄的眼皮颤动一下。
“您在这儿好好休息,下官这便派人回京禀奏陛下,请陛下派人来保护你。”
蓝昊天伸手抚上他额头,掌心传来滚烫的热度,他赶紧回头冲小和尚喊道:“柏大人发烧了,快去问问百丈老和尚怎么回事?”
“诶,小僧这就去!”
放下扫帚,那小和尚疾风一般奔出禅房。
蓝昊天顺势揩去柏清玄额上的细汗,轻声道:“下官之前还嘲讽您,不过破点皮而已,哪有爹爹他们痛苦。目下见您重伤在身躺在床上,心中甚为凄然。”
他指尖滑落,不经意间触碰到柏清玄眼角的湿润,指节颤了颤,垂头呢喃:“抱歉,下官错了!还请柏大人海涵!”
柏清玄眉心蹙了蹙,喉结轻轻滑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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