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御医,可否给本座一碗煎好的汤药?”
蓝昊天走进药棚,一眼瞧见正在巡视煎药的许御医。
许御医闻见他声音,缓缓回头,“卫指挥使,你为何人求药?”
“本座自己,”
蓝昊天上前一步,严肃道:“适才不慎落水,头有点发晕,怕会感染疫病,特来求许御医给一碗药。”
“好说,”
许御医扫了他一眼,见他浑身湿漉漉的,笑道:“药还得一刻钟才能煎好,请卫指挥使稍候片刻,待会儿老夫命人给你送过去。”
“多谢许御医,”蓝昊天拱手一揖,“那本座便在棚外等候。”
走出药棚,瞧见隔离帐篷里不断有死去的病患被人抬出。
蓝昊天摇头叹息,正出神之际,有小兵捧着药碗走来。
“卫指挥使,这是您的药。”
蓝昊天毫不犹豫接下,甩下一句“多谢”迅速返回隔离帐篷。
那汉子还蹲在老人身前,蓝昊天俯身递给他汤药,“给,快喂给你阿爹喝。”
“这……”汉子看着热气氤氲的药碗踯躅片刻,破涕为笑道:“多谢军爷救命之恩!”
看着汉子给老人家喂完汤药,蓝昊天才安心离开。
堪堪掀开帘子,就被帐外寒风灌了满怀。
“嘶——”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才记起自己身上都湿透了。
“卫指挥使,”一名小兵冲过来,“吕统领要去附近村落查看情况,叫您快过去呢!”
“好,本座知道了。”蓝昊天点头应声,望见不远处集结的军队,赶忙小跑过去。
“你来了,”吕茂杰冷声道,“本帅要去附近村子瞧瞧,你留在营地帮本帅好好看着,出了任何岔子本帅拿你是问!”
“是,属下遵命!”蓝昊天跪地。
吕茂杰丝毫没有多看他一眼,一踢马腹扬尘而去。
人刚走远,帐篷那头便传来了哭嚎声:“阿爹!阿爹你醒醒啊!”
蓝昊天记得那声音,赶紧提步跑回帐篷。
帘布忽然一动,几名士兵抬着一副担架走了出来。
担架上的尸体蒙着白布,之前那汉子紧随其后,一见蓝昊天便发了疯似的怒吼道:“都是你做的好事!你到底给我阿爹喂了什么毒药?”
蓝昊天脚步一顿,被他吼得发懵。
愣怔片刻后才道:“我……我只是去求许御医给碗药,你阿爹……”
“我阿爹就是因为喝了你那碗药才会吐血而死!”
汉子揩了把眼泪,打断他:“之前明明只是腹泻呕吐,为何喝完药就开始吐血了?你说啊?”
“我……”蓝昊天无法回答,正巧许御医闻见动静,颤颤颠颠跑来查看情况。
“卫指挥使,这是……”他见二人争吵不休,惊诧问了句。
汉子指着蓝昊天斥责道:“御医大人,这位军爷给我阿爹灌了一碗汤药后,我阿爹便吐血数升而亡。还请御医大人还我阿爹一个公道!”
许御医掀开白布,仔细查看一番尸体,沉声道:“不关卫指挥使的事,你阿爹就是病死的。”
“可我阿爹为何会吐血?”汉子执拗不信,“为何旁的病患都没吐血?”
“霍乱到了晚期,”许御医缓声解释,“病患的五脏六腑都被破坏,偶尔也会出现吐血症状。”
听到这里,蓝昊天紧紧咬住了牙槽骨。
还是救晚了!
汉子摇着头,满脸不甘,“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士兵把担架抬走,许御医叹了口气,那汉子狠狠瞪了蓝昊天一眼,也跟着一起离开。
吕茂杰去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回营,到了傍晚,病倒的流民和士兵越来越多,帐篷已然不够用。
许多病患被搁置在帐篷外,生生忍受凛冽寒风。
“吕统领有没说几时回营?”
蓝昊天问向身旁小兵。
“回卫指挥使,”小兵垂首,“没有。”
“叫上一队兄弟,”蓝昊天吩咐道,“随本座去城门那里再要几顶帐篷。”
“是,属下这就去。”
一阵冷风吹来,蓝昊天喉间干痛,忍不住咳嗽两声。
一行人正欲出发,忽从河边传来一声疾呼:“住手!快住手!”
蓝昊天掩着嘴角,看向安林河畔。
夕阳垂落,余晖暗淡。
泛白的河岸边立着个人影,正是之前闹事的汉子,周围士兵正举刀步步逼近他。
他赶紧按住刀柄飞跑过去,喝道:“都在这儿干什么呢?住手!”
士兵闻声立刻止住脚步,蓝昊天停在他们跟前,问道:“发生何事了?为何聚在河边?”
“回卫指挥使……”小兵的话还未说完,那汉子便吆喝道:“快给营地病倒的流民送药!否则我毁了安林河!”
见他手举陶碗,蓝昊天心下猛然一紧,连声阻止道:“慢着!本座给你药就是!”
那人却又吼道:“军爷,您给的药我可不敢要!怕是毒药!”
蓝昊天心口一沉,解释一句:“你阿爹是病死的,与汤药无关,相信本座好不好?”
一旁士兵见几人发生争执,纷纷举起刀刃向前逼近。
那汉子见了,暴喝一声:“停下!叫他们停下!”
蓝昊天赶紧扭头,对着士兵们喝令一句:“不许靠近他,让本座来。”
“可是卫指挥使,”有士兵小声提醒一句,“药棚里的药已经不多了。”
蓝昊天冲他摆手,对那汉子道:“放心,本座会向城内申请更多药材,吩咐许御医尽快救治病患的。”
“不行!”那汉子吼道,“我现下就要,你马上叫人送药过去!”
一旁士兵目光汇聚到蓝昊天身上,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像着了火一般。
“好,本座这便去取汤药来,你乖乖等着,千万别动!”
蓝昊天返回药棚,许御医正蹲在棚子里煎药。
“许御医,”蓝昊天轻声问道,“目下还剩多少碗汤药?”
许御医扭头,仰视他答道:“三百碗不到,还要劳烦卫指挥使去城里取些新药过来。”
“可否先给本座一百碗?”
蓝昊天面露愧色,“抱歉,有流民在岸边闹事,现下不给药的话,他们就要把病患的呕吐物倒进安林河。”
“这……”许御医微微踯躅,慢慢起身道:“一百碗药便是一百条人命,卫指挥使可否保证新药材半个时辰内运到?”
“我……”蓝昊天同样心虚,“不能,但我会尽力。”
许御医摇头苦笑,“卫指挥使的难处,老夫心里明白。可事到如今,情况危急,卫指挥使不必妇人之仁,须得尽快除掉害群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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