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纪忠抬眸,肃声道:“属下遵命!”
“切!”
吕茂杰立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柏清玄扭头瞪着他道:“吕统领,草菅人命该当何罪?”
“回柏大人,末将不知。”吕茂杰漫不经心回答。
柏清玄怒火中烧,压低声音道:“若按军法处置,吕统领罪该斩首。”
“你!”
吕茂杰双目圆瞪,眼角露出丝丝血红,怒道:“柏大人凭何杀末将?末将杀人不过是为镇压暴民,若非末将出手迅速,今日还不知会死多少兄弟?”
“吕统领如有疑义,可向陛下申诉,”
柏清玄冷声道:“本官会向陛下如实禀报吕统领的无能和暴戾,看陛下究竟是听你的还是听本官的!”
吕茂杰气得咬牙切齿,一把甩掉刀刃上的血渍,收刀入鞘策马扬鞭,赶去了下一个村落。
伏纪忠带着五百人马上山,很快寻到山林里的溪流。
有了水源,附近村民的反抗情绪立时缓和不少。
柏清玄拍了拍伏纪忠肩头,长长舒出一口气:“多亏伏指挥使及时出现,否则今日又会是一场血流成河。”
“柏大人不必客气,”伏纪忠笑道:“下官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谈不上什么功劳。”
柏清玄摇头,认真道:“伏指挥使救了数个村落的人,本官回去后一定向陛下奏报此事。不仅如此,还要请陛下给你官复原职,赏你千金和绸缎。”
“多谢柏大人!”伏纪忠喜上心头。
忙完几个村落的水源问题,已是第二日的寅时。
所有人一天一夜未合眼,终于平复暴动。
收兵返回大营,又有好消息传来:许御医的试验成功在望了!
“许御医,”柏清玄匆匆走入药棚,抓起许御医的手问道:“果真有成效了么?”
许御医被他抓得一颠,缓了口气道:“回柏大人,昨日辰时参与试验的士兵傍晚时分开始出现症状,经老夫一夜救治,目下所有人症状都有所减轻,过了今夜就能大好。”
“太好了!”
柏清玄面上掩饰不住的喜悦,“辛苦许御医了!本官这便向陛下呈递奏章,请陛下厚赏老御医!”
许御医反手拍拍他手背,道:“不急不急,老夫还要观察观察。不如等他们痊愈了,大人再向陛下邀赏!”
“好,便依许御医之言!”
柏清玄笑着离开,目光转向角落里的蓝昊天。
“卫蓝,感觉好些了么?”
他半蹲下来,伸手摸了摸蓝昊天额头。
蓝昊天不习惯他如此亲昵,微微朝后躲了躲。
“好很多了,”他低声道,“你看,我都能自己喝药了。”
确认他没发烧,柏清玄才收回手,柔柔一笑:“那便好,本官悬着的心也能放下了。”
“对了,适才伏指挥使立了大功,”他拉起蓝昊天的手,“本官打算求陛下,让他回皇宫继续当值。”
“真的么?”蓝昊天惊喜不已,拽紧他的手道:“果真能让伏大哥回来?”
“嗯。”
柏清玄颔首,冲他微微眨动眼皮。
“这段时日让伏指挥使受苦了,我会想办法弥补他的。”
蓝昊天忽然记起那日责难他的场景,不觉面上一红,低声道:“伏大哥心胸宽厚,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好兄弟,”
柏清玄面带愧色,“那便也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让自家兄弟受人欺负。”
说到这里,蓝昊天忍不住垂下脸来。
那日,他对柏清玄嚷嚷,说伏纪忠是他唯一的好兄弟。
想来柏清玄是记在心上了,如今三人一条心,再无隔阂,也算好事。
“子玦,有些事我想与你坦白交代。”
他已无秘密可言,打算将自己和盘托出。
“嗯?”柏清玄眼角微扬,好奇问道:“还有何事?”
蓝昊天抬眸,看着他星光熠熠的眼睛,“我之所以能入禁军当值,全靠明远侯府和齐家在幕后为我奔走说情。”
柏清玄面上毫无波澜,笑道:“这些我早猜到了,只是不知具体何人而已。没想到竟然是他们,难道弟妹是侯府人?”
“是,”蓝昊天羞涩一笑,点头道:“明远侯府的二小姐,鱼菲然。”
这名字不熟,柏清玄从未打听过京城名媛。
但明远侯府他是知晓的,太祖皇帝的肱骨之臣,如今子嗣凋敝、门庭衰落了。
“先不急着说这些,”他劝慰一句,“你好好养伤,待疫病结束返京,我再请大家一起出来聚聚。”
“好,”蓝昊天乖顺点头,“都听你的。”
“另外,”
柏清玄伏低身子贴近他的脸,“我想举荐你做禁军统领,等你坐上高位,也好为威北将军洗脱冤屈。”
蓝昊天听得不真切,瞠目望着他,小声问道:“子玦,你是说禁军统领?”
“对,”柏清玄轻轻一笑,“我会想办法赶走吕茂杰,然后向陛下推举你。”
“我……”蓝昊天犹豫片刻,“我能行么?我才入禁军一年,又毫无军功可言,就算勉强上位,也不一定能驯服军心吧?”
“不必担心这些,”柏清玄目光坚定,“你先赴任,收买人心的事我们日后再议。”
话虽如此,可蓝昊天到底还很年轻。
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远远不够资格当上将军。
即便与伏纪忠比,他也差了好大一截,能御万人之兵已是能力极限。
“子玦,”他艰涩说道,“不如先推荐伏大哥吧?他入伍十余年,身经百战,颇受基层士兵敬畏,我想他比我更适合禁军统领一职。”
听见这话,柏清玄立时面色沉落。
“伏纪忠虽好,可我只想偿还你们一家。”
他垂首,声音涩涩的:“你一日落魄潦倒,我便一日心有不安。”
“子玦……”蓝昊天瞳孔一颤,凝视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
“你不必多言了,”他抬眸对上蓝昊天的视线,毫不闪躲,“我先依计行事,陛下不允再说。”
蓝昊天一时语塞,只能默然接受。
三日后,所有参与试验的士兵全部康复,许御医高兴得手舞足蹈差点扭了腰。
永州地区未见病患,疫病总算是拦截在了京城郊外。
待到安林河封锁解除,京郊下游的村落也都恢复正常,柏清玄心情松快地向宫里呈上最后一道奏章,乞请明日一早拔营入京。
“陛下同意了?”
吕茂杰神色恹恹地问道。
柏清玄冷着张脸,回答他:“同意了,明日寅时开城门,还请吕统领尽快清点人数和装备,准备返京。”
“是,末将领命。”吕茂杰耷拉着脸走开,心里愤愤不平。
这次出兵,不仅没立下半分功劳,也没伤着柏清玄一根毫毛,明日返京还要受朝廷追责,简直是衰到家了。
想到这里,他恨不能立刻反扑过去杀了柏清玄。
圣旨一下,整个大营欢呼雀跃一片。
夜里,蓝昊天闻见外头歌声嘹亮,忍不住爬起身来走出棚子观望。
留在城外的最后一夜,士兵们欢欣鼓舞,围着篝火唱起军歌。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
短短几句,便令蓝昊天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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