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功司设立半载,不少官员为了保住官位,几乎可以说是倾家荡产。
几千两银子对于一些清水衙门的官员而言,可算是一笔巨款,凑齐祖上三代的积蓄都未必能达到这个数目。
再过几月,这些京城小官就会因无力承担罚金而退出朝廷。
“水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吧!”
水永博府上前厅里,京城官员们跪了一地。
“你们快快起身!”水永博走下上首,扶起其中一人道:“你们何必如此呢?考功司的事,我们坐下慢慢商量就是。”
众人这才揩了把眼泪,纷纷坐回椅子里。
“大家的难处,本官心里清楚。”水永博立在地上,沉声说道:“那考功司名义上是为考校官员,实际上就是他柏清玄为皇上敛财的工具。”
“对!”有人附和一句,“水大人说得没错!”
“柏清玄就是想榨干我们,再将我们逐出朝堂!”
水永博环视众人一眼,大家瞬时安静下来。
“大家放心,”他抬手安慰一句,“本官绝不会放任柏清玄那厮算计你们,请给本官三日时间,三日后本官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到这里,众人再次跪下磕头。
水永博送走众人,立刻乘坐马车去了水府。
“家主大人,”水永博坐在昏暗的厅堂里,对上首的水溟萤说道:“考功司的事,家主大人一定有所耳闻吧?”
“嗯,”水溟萤微微点头,淡声道:“怎么?兄长未有通过考核么?”
“不不,”水永博摇头,解释道:“非是愚兄,而是京城百官,他们适才求到愚兄府上来了。”
水溟萤眸光一动,轻轻“哦”了一声,道:“他们想求你劝谏皇上撤销考功司么?”
“愚兄不敢,”水永博叹息一声,“陛下虽年少,却是个相当有主见的明君。愚兄不敢冒然上奏,令陛下对水家猜忌更深。”
“兄长说得是,”水溟萤指尖轻击扶手,缓声道:“如今水家地位大不如前,太后在宫里也是看人脸色行事,兄长你又屡遭柏清玄恶意弹劾,咱们水家确实不可轻举妄动。”
水永博拢着双手,来回摩挲几回,倏尔眸光一亮,轻声问道:“家主大人,可否派傀虫盗取考功司的试题?”
“嗯?”水溟萤瞳孔微张,略带惊疑地问道:“兄长以为,傀虫如此神通广大的么?”
水永博干笑一声,小心诘问:“难不成办不到么?”
水溟萤轻轻一笑,笑里带着几分讥诮,“傀虫是低阶灵体所化,如何能记住考卷上的复杂试题?兄长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这话说得水永博面上不悦,他轻咳一声,继续问道:“那派人去偷试卷如何?”
“兄长,”水溟萤定定望着他,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为何一定要偷?买不成么?”
“不成不成!”水永博连连摆手,“考功司任职的官员都是礼部清流,个个心比天高、恃才傲物,甭说拿黄白俗物收买,便是随意攀谈两句都会被他们嗤之以鼻。”
“竟有此事!”水溟萤暗自咋舌,这群穷酸儒生还真是皇帝养的好狗!他略作思忖,接着说道:“想偷东西,就得找这方面的好手。傀虫定是办不到的!”
“那……”水永博觑着他问道:“家主大人认为谁合适?”
水溟萤扬嘴一笑,随即伸出手来轻轻捏了个诀,“进来吧!”
一阵阴风飘过,水永博不过眨了下眼,厅堂里便突然冒出一名黑衣人来。
“这……这是……”他张着嘴上下打量来人一眼,见那黑衣人面上阴恻恻的,狐疑问道:“家主大人,他是何人?”
水溟萤冷冷一笑,朝黑衣人勾勾手指,那黑衣人仿佛狗一般凑上前来舔舐他指尖。
“这……”水永博看得反胃,立时起身怒斥一句:“家主大人何时染上这不知廉耻的癖好?”
水溟萤满不在乎,又冲黑衣人打了个响指。
那黑衣人浑身一挺,顿时战成一根木桩,纹丝不动。
水永博看得惊愕不已,指着他问道:“家主大人,这、这到底……?”
“比死士还好用的灵人兵,”水溟萤笑道,“不会说话,不会认字,不会思考,只听从主人命令的工具。兄长,你看派他去成么?”
水永博听完,定定盯着黑衣人,心下想道:三样都不会,那跟畜生有何区别?
早就听闻水溟萤在钻营邪术,却没料想他已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家主大人……”他舌头打颤,断断续续道:“家主大人唤来这东西,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活死人。”水溟萤幽幽说道,反转手掌重新捏了个诀,那黑衣人便如烟一般消失了。
水永博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指尖发颤。
“他……他怎么会凭空消失?”
“傀虫能做到的事情,灵人兵同样可以办到。”水溟萤面上笑得得意,“兄长,无需担心,愚弟自有分寸处理好一切。”
水永博立在原地愣怔片刻,才道:“好,家主大人既已决定,愚兄也不再多言。三日后便是考功司本月考核,望家主大人提前一日取回试题。”
“嗯。”水溟萤轻轻点头,摆手示意他退去。
水永博着急慌忙走出厅堂,心里鼓声震天。
回府的路上,他不住回想那名灵人兵的模样。
枯槁,灰暗,死气沉沉,活像一具行尸走肉,他甚至能幻想那人脸上苍白的眼瞳。
“家主大人沦落至此,看来水家要走下坡路了!”
水永博连声叹息,不觉将衣袖捏得发紧。
犹记得他与水溟萤初遇那日,瘦弱少年被府上奴仆们推倒在地。
那时的水溟萤倔强又脆弱,脸上分明哭得厉害,却死死拽着那株荼蘼不放。
他当时立在亭子里,冷冷看着草地上水溟萤的脸,嘴里骂了句“乡巴佬”。
多土的男孩子啊!他想。
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嗜花如命?像个娘们,不知廉耻!
果然野种就是野种,再努力也摆脱不了那身土气!
蓝昊天把鱼菲然送回侯府,火急火燎赶回宫里上工。
“多亏子玦向圣上恳请出兵搜寻,”他与伏纪忠立在宫门口,舒了口气道:“不然就找不回菲然了!”
“说起来,你们小两口真该好好感谢人家才是!”伏纪忠笑道,“柏大人日理万机,也是真不容易!”
“嗯?”蓝昊天瞧着他面带惆怅,话里又透着股酸涩,忍不住狐疑问道:“朝堂上又发生何事了?”
伏纪忠垂着眸,面上神情凝肃:“今日又有百官联名上疏,要求皇上撤销考功司。”
蓝昊天眼睑微瞠,追问一句:“怎会这样?凭什么自己考试不通过,就要将责任推到主考部门身上?”
“那些人总有千百种理由反对柏大人的新政,”伏纪忠叹气道,“恐怕这还只是个开头,厉害的招数还在后面呢!”
听着这话,蓝昊天心下骤然一紧。
柏子玦啊柏子玦,你还能承受几次暗杀?
禁军副统领是个闲差,蓝昊天终日在偌大的皇宫里晃荡,走着走着就到了内阁值班房附近。
抬眸,三层重檐高楼矗立身前,蓝昊天踯躅片刻,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一楼大厅里有书算的声音,上了二楼,拐角那间房的扇门微微虚掩。
“子玦,是我。”
他抬手轻叩门扉,觑着屋里埋头书写的人。
“进来吧。”
柏清玄搁下笔,抬首望向来人。
蓝昊天毫不客气,一屁股坐进椅子里。
“屹之有事?”
柏清玄细细瞅着他的脸,见他闷闷的似乎憋了好多话要说。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79_179222/281793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