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危又开始钓鱼了,赵佑兴看了眼一旁的尸体,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敢说话,今日的督公让他觉得陌生,可他又觉得,这才是真实的督公。
赵佑兴曾听父亲说起过,他说宋危是他最看不清的一个人,他明明只是一个爱钓鱼的文人,却能稳坐监察司总督御史一职,这些年来有多少人想将他除之而后快,可从未有人得手。
以前赵佑兴还不太明白,督公常年深居简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竟也时时刻刻身处险境吗?
后来他成了监察司十六御史之一,便明白其中艰险,监察司与百官作对,想要监察司从大庆消失的人比比皆是,督公自当身处风口浪尖。
他一向敬畏督公,觉得能在他手底下做事是他无上荣光,他也一向喜爱督公,觉得他平易近人,是这腐朽朝堂中的一股清流。
直至今时今日他才明白,自己对督公的误解有多深。
他之所以能成为督公,是因为他杀伐决断,运筹帷幄。
督公早就知晓王茂林才是身后有人的那一个,但却能容忍至今,可他不明白,为何督公今日要杀他,究竟有何用意?
宋危见赵佑兴还跪着,淡淡开口:“你还有事?”
赵佑兴浑身一抖,连忙回话:“属下没事了。”
“那还不走?本公可就钓了一条鱼上来,没你的份。”
赵佑兴哪敢觊觎他的鱼,忙起身道:“属下不敢,属下告退。”
宋危听着赵佑兴离去的脚步声,不由失笑。
待赵佑兴上岸后走远,两名黑衣暗卫悄声无息的出现在宋危身后。
宋危语气淡淡的吩咐:“既是贵妃娘娘的人,便送还给娘娘。”说着他瞥了王茂林一眼,又道:“如此肥大,也不必全送去了。”
两名暗卫收到命令,当即将王茂林拖了下去。
当天夜里,咸福宫内响起如贵妃娘娘的尖叫声,也不知为何受了惊。
——
霍云卿不知监察司内发生了什么,她还沉浸在萧璟丞和如贵妃因她受挫的快意中,可她未能高兴太久。
天蒙蒙亮,监察司门口便摆了一排尸体,两名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女长跪不起,引来百姓围观。
赵佑兴昨夜当值,门房的人进来传话后,他便带着徐进一同出去查看,当他看清楚门外跪着的是人是谁,不禁身形一晃。
徐进也是脚步顿住,随即快步上前,欲将二人扶起。
他们不愿起身,见到赵佑兴后,二人异口同声的高呼:“民女李小兰,草民程奇,因许鸿阳一案被平定侯府记恨,昨日夜里平定侯府的人闯进家门大开杀戒,两家九口人皆死于屠刀之下,还请监察司还一个公道!”
他们二人话音落下,围观的百姓皆震惊哗然,许鸿阳一案京都城内闹得纷纷扬扬,城中百姓谁人不知,他们就是其中的受害者,可明明已经定案,许鸿阳也被监禁,他们的家人却依旧因此受难,这就是得罪皇亲贵胄的下场吗?
赵佑兴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跪在他们二人身前,他喃喃自语:“怎会?怎会如此?”
李小兰顿时痛哭出声,程奇也是哽咽不止,他哆嗦着唇,悲声开口:“他们深夜闯入家门,逼问小生霍姑娘的身份,小生不肯说,他们便杀人,杀了一个又一个,小生无用,手无缚鸡之力,被死死压制,救不了我爹娘,救不了我兄嫂,也救不了我的侄女,小兰亦是同样的遭遇,若不是后来有人出手相救,小生与小兰只怕也要没命,或者被活捉了去,生不如死。”
赵佑兴眼眶湿润,伸手将他们扶起,他郑重道:“你们放心,我定会还你们公道!”
——
霍云卿听闻此事,是在父兄早朝回来后,监察司总督御史宋危在朝堂之上将此事禀告陛下,永兴帝命监察司彻查此案。
“就只是彻查?尸体都在监察司门口摆着了,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查的?”
听到女儿愤怒的声音,霍万鸿只是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霍怀宁没好气道:“就是!还用查吗?明摆着是平定侯府的人干的!”
霍云卿看向父亲,已然明白了,永兴帝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平民百姓又怎斗得过皇亲国戚。
“呵。”霍云卿突兀的笑了一声,随即朝霍万鸿跪下,她直言道:“爹,女儿有一事告知,无论是监察司还是平定侯府,亦或是如贵妃与端王,都在找那天夜里闯入许鸿阳别院的女子,不瞒您说,正是女儿所为!”
霍云卿此话一出,霍家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意外的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竟是霍夫人。
霍夫人低声呵斥:“霍云卿,你是疯了吗?胡言乱语什么!”
霍云卿抬眸看向霍夫人:“母亲,女儿所言句句属实,此案与女儿有关,李小兰和程奇的家人之所以被害,都是因为女儿,其实他们知道女儿的身份,他们明明可以出卖女儿保全自身,可他们没有,他们没有……”
话说到最后,霍云卿言语中尽是哽咽。
霍夫人想要说出口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她不由看向了霍万鸿。
霍万鸿又是一声叹息,可叹息过后,他上前扶起霍云卿,慈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满是骄傲的说道:“我的女儿是好样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爹护着你。”
霍夫人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霍怀修和霍怀文沉浸在震惊之中,他们心中满是疑惑,不解许鸿阳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敢做出那么多事情?如今又要去做更大胆的事,他们这妹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怀宁则是跃跃欲试,恨不得跟着霍云卿去大闹一场,可他有公职在身,深知此事他不能掺合,要不然性质就不一样了。
宋婉芝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仿佛早就知晓此事。
唯有霍惠然,她死死低垂着头,像是生怕旁人发现她此时的情绪。
霍云卿动容的看着她的父亲,朝他行了个大礼,而后转身大步往外走,她身姿挺拔,傲骨铮铮,在霍家人的目送下踏出霍府,纵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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