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刚入府时被分到浆洗房,青筠去浆洗房取衣物时见她守着水槽,一边搓衣一边抹泪,小脸被挽在胳膊上的衣袖擦的通红通红的。正值数九寒天,被冻得不停吸鼻子,身子也索瑟发抖。
浆洗房都是上了年纪的膀大腰圆的妇人,有的一把好力气,很少见十几岁的小丫头。见她可怜,青筠好心相问。得知江雨的母亲生了大病,家里卖了田地房产买了药还不够,她就找人牙子主动卖掉自己签了死契,前几日家里的弟弟妹妹来寻,告知她母亲已经病入膏肓,大夫说,还需一颗百年人身做药引勉强还能续几年命。
可家里哪还有银两去买人参那种名贵药材?
江雨彻底绝望,救不了母亲,自己又是死契,生死不由己。
青筠心疼她,予她一些银两,江雨也没收。
穆昭蕊知晓后,便从私账上支了一颗五百年的人参让青筠送给江雨去为母治病,又将她送去账房跑腿打杂。
夜凉,青萝贴心地拿来一件外裳为穆昭蕊披上。
江雨来到内室,见到穆昭蕊半倚在贵妃榻上,乌发半挽,如玉肌肤。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画中仙误入人间。
第一次拜见小姐时,江雨满心感激,只想着磕头答谢,膝盖还没落地小姐就将她扶起,“不必多谢,恰好有一颗而已。放在库房里也是生灰,既是药材能够救人一命就是物有所值。日后去账房做活吧,浆洗房活重不适合你。”
她含泪道谢不敢抬头直视美人,泪眼朦胧中是小姐衣袖上艳丽华美的赤红芍药。后来账房做工,偶尔见锦衣华服,珠翠满头的小姐。
原来褪去金玉堆砌,小姐也是如此美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有幸为小姐做事。
青萝见江雨呆呆的,好心唤道:“江雨妹妹,深夜前来,你不是有事告诉小姐吗?”
“嗯?嗯嗯,是的是的。”江雨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真是美色误人啊~
穆昭蕊道:“坐下说话。”
青筠搬来一张置有宝蓝锻垫子的楠木圆凳放在江雨身后。
“多谢小姐,多谢青筠姐姐。”江雨坐下,不再说话。她看了看青萝,又望了望青筠,意图很明显。
“连我们都要瞒着啊?!”青萝惊讶。
江雨点头。
“你们去外间候着吧。”
“是。”青筠领着不情不愿的青萝出去了。
“她们离开了,你说吧。”
江雨拎着身下的凳子又向穆昭蕊身边挪了挪,谨慎道:“小姐,听说青筠姐姐的表妹芳菲失踪了。我怀疑芳菲被人杀害了……”
江雨说出了自己的分析,“人应该是埋在了玉芙院后院。”
穆昭蕊大骇,“这……怎么会……”
算着时间,荣氏母女来府上第一天就杀了人?
可前世……
不,不……
穆昭蕊忽地起身,走到静室从书架上拿出了一幅字画。这是前往上凌寺的次日,净空大师云游亲自来太傅府送的亲笔字画。
缓缓开卷,穆昭蕊早已观摩数次,铭记于心: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当中,女子抱薪取暖。
画旁题字:事随时渐改,人与物皆非。
“事随时渐改,人与物皆非。事随时……”穆昭蕊喃喃数遍。
前世母亲与她一起带着荣氏母女参观玉芙院,这一世,因是她向母亲说了荣氏母女在穆家被诬陷时取消了婚约搬离了穆家。
再加上荣嘉卉来时的傲慢,那日母亲只让她去玉芙院全了礼数,并未一同前去。
所以……
江雨也不敢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姐是不是被她吓到了?
她应该说吧?
见穆昭蕊去而复返。
“小姐,我……”
穆昭蕊平平心神,问道:“江雨,方才你与我说的都是你的猜测吗?还是说,你有证据?”
江雨低着头,“我……我没有证据。不过,自从荣家母女来后,流珠时刻提防着大家不让去后院,逞能揽下后院所有的活计。有没有猫腻,我偷偷去后院寻寻便知。”
“你不要去,不要打草惊蛇。既然流珠行为古怪,你在院里找两个胆大心细的丫头时刻盯着她。剩下的事我来调查。”
江雨一脸凝重地点点头,“那青筠姐姐……”
“你不要对任何人说……”穆昭蕊看着江雨带着几分稚气的小脸,“辛苦你了。你在荣氏母女身边小心服侍,万一被察觉了,直接来找我。我将你调走。万事先保全自己。”
“多谢小姐关心,能为小姐办事江雨万死不辞。”江雨知道小姐在担心什么,她不怕,她在账房从跑腿丫头做到三等登记丫鬟,机灵着呢。
穆昭蕊轻轻朝她脑袋拍了一下,“不要说晦气的话。”
穆昭蕊让青萝送江雨一段路程,“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发现了。”
次日辰时。
朝中多事,父亲与哥哥一早出发了。
穆昭蕊同母亲与荣氏母女一同用膳。
穆家饭桌上规矩不多,不要求食不语。因广德郡主对荣氏母女带有偏见,她瞧不起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行为,不愿与之多言。
广德郡主私下里曾对穆太傅暗示能否退了这门亲事,穆太傅不明前因,以为广德嫌弃荣家门庭渐衰,不若以往。向来对妻子百依百顺,爱妻如他严词拒绝了广德郡主的提议。
广德郡主虽不愿,也勉强应下。自我宽慰道:荣家母女不过是因利而聚,这一世穆家必不会重蹈覆辙,荣嘉卉嫁过来,利益捆绑之下她们也作不了妖。
只要她乖觉听话,广德郡主决定不计前嫌。
大家沉默地用罢早膳,侍女端来茉莉花茶伺候着漱完口。
荣夫人笑道:“明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蕊儿行事稳重,又是公主伴读,时常出入宫闱,深谙皇家礼仪。我家卉儿第一次入宫,若是行为举止言论有不妥之处,还望蕊儿多多费心。”
穆昭蕊顺从道:“蕊儿会好好照顾嘉卉姐姐的,宫内人多眼杂,还希望嘉卉姐姐跟在蕊儿身边不要随意走动。”
荣嘉卉听着不舒服,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有些不悦,“母亲,我又不是无知小儿。哪里需要蕊儿妹妹照顾?再说了,我……”
广德郡主正色道:“宫规森严,多学少言。低调些总归是没错的。你明日入宫一言一行代表的不止有荣家,还有穆家。”
荣嘉卉鲜少被规矩束缚,还没嫁进穆家,广德郡主便这般不客气,若是嫁进来还得了?
荣嘉卉刚想反驳,就受到了荣夫人的一记眼刀。
荣夫人好言好语,“郡主说的对。到时你们年轻人聚在一起玩乐,卉儿还要跟着蕊儿多学多看。快,谢谢蕊儿妹妹。”
荣嘉卉不情愿道:“谢谢蕊儿妹妹。”
“举手之劳而已,日后和嘉卉姐姐相处时间还长着呢。姐姐不要客气。”
荣夫人开怀道:“这就对了嘛,你们此时就要多多亲近才好。卉儿性子冷,没什么朋友,来了几天了也没见蕊儿来寻嘉卉玩,伯母还以为蕊儿不喜欢我家卉儿呢。”
听听,听听。
三言两语就给女儿扣上一黑锅。
广德郡主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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