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嘉卉进宫前兴高采烈,回府后却大发雷霆,摔杯子砸花瓶的一通怒气。
自家小姐喜怒无常,流霞见怪不怪,躲得远远的唯恐误伤着自己,穆府里派来伺候的丫鬟们哪里见过这架势,都守在门外忍不住地往里瞧。
荣夫人甫一踏进语风小筑就看见门外围着乌压压的小丫鬟们探头探脑,“走走走,都散开!都闲着没事做吗?”
荣夫人赶走门口围着的小丫鬟们,进了屋,紧闭房门。训斥道:“别砸了,成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丝一毫大家闺秀的样子?你可收着点性子吧!还当在家呢?都由着你宠着你惯着你,你……”
看到女儿泛红的眼眶,责备的话戛然而止,“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荣嘉卉恨声道:“穆南徐!”
荣夫人深深讶然,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近日穆南徐公事繁忙,连家都很少回,两人都没有见面的机会。怎么欺负?荣夫人不信,皱眉道:“别再无理取闹了,关穆公子什么事?”
听到母亲这样说,荣嘉卉咬牙切齿道:“他在外面养女人!”
荣夫人大骇,连忙捂着女儿的嘴,庆幸着自己方才关上了房门。“话可不能乱说,母亲之前都帮你问过了,穆公子院里干干净净,连个暖床丫头都不曾有。何苦在外面养人?”
“母亲怎么帮着他说话?你不相信我吗?”
“你亲眼所见?”
荣嘉卉摇头,“不是,是暄妍告诉我的。她为我订制了一身骑装,前两日去锦绣阁取衣时亲眼目睹穆南徐打马过街,马上还有一女子。”
京中贵女与五姓之女从来不对付。因此荣夫人也不喜欢崔氏女,她望着圆桌上的一身红色骑装,微微皱眉,这个崔氏女子也不是什么好的。“真的这么巧吗?她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你?”
荣嘉卉不假思索道:“暄妍是无意间说漏嘴的,马上女子未露脸,她以为那是我……”她微微愣住,反问道:“怎么?母亲觉得我不应该知道吗?”
“母亲只是觉得有些蹊跷,此事还需要细细查明。”
“有什么可查的?我们直接告到郡主那里……”
荣夫人看着女儿激动的神情,泼下凉水,“然后呢?常言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口说无凭,届时穆公子不承认,你拿什么告?”
“那母亲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荣夫人劝道:“什么都不办。先不说此事是真是假有待考究,况且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你父亲还有两房妾室,不都乖乖听我的话?你若是不喜欢,等你们成亲后,你把外面的女人接进府,一碗绝子汤灌下去也就闹腾不起来了。你怕什么?”
荣嘉卉噤声不语,她原本以为告诉母亲可以断了与穆家的亲事。想到崔暄妍所说的,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的幸福在大漠。
她没办法骗自己,她就是喜欢肃王殿下。
见她一脸失落,荣夫人如何不知她心里打的算盘,直接点破,警告道:“退婚一事你就不要再想了。弄砸了婚事,小心你父亲把你皮揭了!还有,你以后离崔氏女远一些。”
……
时间一晃来到了五月五,空气里都飘着淡淡艾草气息。
青筠在借竹轩歇了不足一周,便着急回来,见她精气神还算不错,穆南徐略略放心送她回府。因穆昭蕊对外宣称青筠回家探亲了一段时日,陈娘子见到青筠时心疼不已,“傻孩子,你回家倒抢着干活,别人探亲回来都胖一圈,只有你不胖反瘦。”
青筠唯有一笑了之,谢陈娘子关切。
此时她和一群小丫鬟在长廊里悬挂着“艾人”、“艾虎”,也就是剪成虎形、人型的艾叶。
穆昭蕊与荣氏母女在亭内用青、赤、黄、白、黑五种色彩的丝线,扎成“长命缕”摆弄。
这五色丝线从阴阳五行学说上讲,代表木、金、火、水、土五种元素;扎成手链系在臂上,可以驱除瘟病、避邪止恶。
穆昭蕊低头捋着丝线,想到答应过展琰、灼灼今晚陪她们过端午节日,便细细地扎了两根长命缕,正犹豫着要不要扎第三根,哥哥忽然从檐下过,荣夫人连忙唤了一声“南徐”。
穆南徐停下脚步,行礼,道:“见过荣伯母。”
荣夫人推搡着女儿,让她去送一根长命缕。
荣嘉卉磨磨蹭蹭起身,来到穆南徐身边,递上一根长命缕。
穆南徐看着眼前女子不情不愿的模样,她与肃王之间的情事还能辩解一句可怜被骗,出手杀害无辜丫鬟就只有狠毒可言了。他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淡淡道:“荣小姐若是不情愿,不必勉强。”
穆南徐拱手,“在下还有要事处理。”,箭步离去,像是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荣嘉卉的手还悬在半空,手中的长命缕微微晃动。
她不喜欢是她的事,她不允许别人不喜欢她。
荣嘉卉快步上前,拉起穆南徐的手强硬地将长命缕塞到他手中。“送出手的东西我从不收回。”
宫里设端午御宴,君臣同乐。宫外御河上龙舟赛事如火如荼,人声鼎沸。
令安公主在府上举办了击鞠赛事,与端午习俗无关,但她开心。
球场在后厅,一侧正对大门,其余三侧由矮墙环绕。球场四周赤旗飘扬,长度大约为一千步,场地广阔整洁,如磨平的砥石般平坦,俯视如镜。
荣嘉卉穿了一身红色骑装,热烈张扬。她手持鞠杖,兴致勃勃,“真是想不到,公主府上竟然还建造了这么大的马球场。”
作为当朝最受宠的公主,令安公主的府邸比之东宫更加穷侈极奢,私人鞠场,山池别苑,山谷蔚蔽,巧夺天工。亭檐上飞流直下,即使酷暑炎热在这里也凛若深秋。
穆昭蕊笑而不语,她穿了襦裙,没有上场的打算。今晚要陪两个孩子过端午,还是保存一下力气。
知渝姐姐没来,穆昭蕊独自坐在亭下观赛,左手边坐着沈国公的女儿沈幼宁,她穿着骑装跃跃欲试。这次抽签,她是令安公主一队的对立队。等她上场,又是一场激战。
自她一来,穆昭蕊便无心观赛了。
穆昭蕊侧目打量着沈幼宁:头梳朝天髻,发间金簪珠坠,石榴花绢点缀。少女薄妆桃面,夭桃秾李,更赛春日桃花三分娇艳。若前世无变故,沈幼宁就是裴譞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穆昭蕊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如珠玉落盘的清泠女声将她思绪拉回,穆昭蕊扭头看去。
是崔暄妍。
她浅笑盈盈,笑意令人酥心麻骨。
如此美貌,男女都不敌。
穆昭蕊定了定心神。扫了一眼右边的空位,便收回目光,目视前方。
朱唇轻启,语气极其平静,“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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