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京城混乱不堪。
先是有醉酒的莽汉要出城,同守城的将领起了冲突,宣德门守将杨凝当街殴打,被当场革职。
而此时一则流言悄无声息传播。说是城中有人染上瘟疫,城隍庙已死了十几个乞丐。
再加上城门紧闭,更是人心惶惶,每日都有众多百姓要求出城,城门口哄闹不止。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午时三刻,昭华书院突然走水,火势汹涌,烧红了半边天。
新上任的京兆府府尹生怕乌纱帽不保,不仅派出所有的衙役,还征调守城兵勇。
而这混乱的一切,被高坐在樊楼中的昭华尽收眼底。
“殿下,昭华书院是你的心血,我看着都心疼。”
“都是身外之物,毁了重新再建一个更大更好的。”昭华示意碧螺在门口守着,目光看向房去疾。
他站在窗边,负手而立,黝黑的脸上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压不住心里的火了?”
“殿下,上次在城门口,我就想揍杨凝这小子了。要不是不许动手,我早就……”房去疾越说越气,一拳头砸在墙上。
“以后有的是机会。”昭华站在他身侧,看着楼下混乱的局面,“谢家的人都混出城了?”
“分了三批,混在乞丐里冲出去的,没有人察觉。”房去疾挠了挠头,似乎想说着什么话,看她好几眼,昭华却也不急。
“那个……那个……她应该没事吧!”他憋了半日,终是开了口。
昭华看着他。
依照往日,她定会打趣两句,但今日着实没心情。
楚玖玖是她最好的闺中密友,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让其涉险。
“无妨,楚家一门忠烈,又有军功,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入宫,父王只会礼遇有加,不会伤她。”
“那就好,楚家女娘那三脚猫功夫,一言不合就开打,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房去疾挠着头。
“只不过,阿父刚上街就被人发现带走,这速度远超我的想象。”看着天上沉沉压着一团黑云,她眸中均是冷色,“这京城快要变天了。”
往日和她往来密切的几个权贵之家,要么被问责丢了官职,要么子孙不孝被抓了把柄,要么直接被罢官免职。
一切,巧的让她害怕。
“房去疾,你说一个人的性情为何会突然大变?”
还有,她想起了淮帝猩红的眼神,至今都摸不清他的心思。
“要么受到了什么刺激,要么这个人原本就这样。”
昭华垂下眼眸。
他的父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殿下请放心。大不了,兄弟几个护着殿下杀回林州!”旁去疾拍着胸脯,气壮如山。”
“我回京,就是为了帮玄铁军翻案,事情没做成,岂能就这样走了?”
说话间,驼铃声一阵阵响起。
街上一行的商队,牵着好几匹骆驼,装束奇特走过。
为首的一人,穿着一身裘皮大衣,身材高大,满脸虬髯。
那人察觉到她的目光,猛然抬眸。
四目相对。
黑亮精目,那目光锐利如一道寒光,只盯在她面上,似要将她看个透。
那人见昭华并没有像寻常女娘那般躲闪,不由玩心大起,笼起手指朝她吹了个嘹亮的口哨。
周围随从起哄起来。
“不用理会。”昭华拦住拔刀要去教训的房去疾,“最近京城来了不少东辽人。”
“还不是为了那个什么廷议会盟!当年要不是昌平一战惨败,今日这群龟儿子怎么敢大摇大摆走在街上?”
此时,一群孩童跟着这群东辽人身后,口中唱着童谣:
“山有木,木有枝。”
“海有水,水有鱼。”
“天下有王,王有师。”
“师出无名,国必危。”
“师出无名?”昭华心口一动,默默念着这首童谣。
从入城到现在,她已听了好多遍。
看来,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风声。
当年,东辽侵扰大雍边境,淮帝派玄铁军出征,并不是师出无名。
那这又指的是什么?
思忖间,楼道中传来急促脚步声。
裴玄一身劲服,裹挟着萧瑟的秋风而来。
“林州传来消息,大坝被炸毁,百姓房屋被冲毁无数,我需尽快赶回去。”
“好,范传正他们正在城楼那边,你可趁乱混出城。”
她看向他面庞,矜贵的脸上,剑眉微微皱起,似有些不耐。
“裴大人,你的嘴怎么了?”房去疾盯在他唇上。
“护不住殿下,唯你是问!”裴玄一道眼神杀去。
看什么不好,看他的嘴唇。
这是闲的有多无聊。
房去疾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被裴玄凌厉眼神这么一瞅,心肝抖了三抖。
“属下明白。”他慌忙抱拳行礼。
昭华看着他嘴唇上的血口子,虽然已结了痂,但还是能看出是被人咬了。
想到昨晚他的孟浪,昭华耳根隐隐发烫。
裴玄见她粉色低垂的脖颈,心情莫名好了几分,将她拉到一侧,轻声说道:“谢文济人是人是鬼,尚且不可知,不能轻信。”
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物塞到她手中:“这个先放在你这里。”
昭华打开一看。
越看越心惊。
她忙将这东西推还到他手中:“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收。”
玄铁军昭雪的血书,太沉重了。
“现在你拿着它更有用。昨晚就想给你,要不是你恼我,推我出门……”裴玄侧身,挡住房去疾视线,
“你还说!”想到昨晚场景,昭华就心口狂跳。
他向来冷静自持,可初尝情事,就如同莽撞的毛头小子,丝毫不懂分寸。
“好,不说。”他亲昵的点了点她鼻尖,“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
“我要做的事可不小。”
“就是将这京城捅个窟窿出来,我也能补上。”
“这可是你说的。”昭华歪了歪头,伸手掖着他的衣襟,“这祸要么不闯,要闯就要闯大的。”
“怎么算大?”
“比如说三日后的廷议会盟,比如说将皇后娘娘给偷出宫……”她白皙的手指戳着他的胸膛,眼眸狡黠,仰起头就问他,“你怕不怕?”
“夫人去做就是。”裴玄很少见到她这般活色生香,禁不住扬声笑了起来。
长臂一展,恨不得立刻将人藏起来再也不出来。
房去疾看着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的裴玄,使劲揉了揉眼。
他朝在边上的破云问道:“裴大人这是笑了?”
破云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
房去疾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捅了捅破云的胳膊:“让裴大人收着点,殿下都要被他宠坏了。”
“裴大人说了,殿下想做的事就去做,他只要做好善后就行。”
“还有,他还说,殿下想做的事就是他想做的事,这不能叫宠。如若不合适,他也是拦着的。”
破云轻叹了口气,他以为自己对碧螺那才叫喜欢,现在和裴大人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房去疾突然有些后悔。
有花的时候,就应该先将那朵花摘下来。
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先和楚玖玖拜了把子再说。
正被请到宫中的楚玖玖,面对气质雍容华贵的婉贵妃,干脆利落的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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