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无人关注,她隐在人群中,朝密道方向而去。
夜凤冰冷,带着冬日素杀,可昭华心却热的。
马上,她就能救出母后,离开这深宫。
来到凤藻宫,门口无人把守,她快步朝着侧殿而去。
找到密道入口,是一条幽深狭长小道。
而小道不远处,有两个人。
看到熟悉的身影,她快步上前,眼眶却湿了。
“母后,你还好吗?”
原本红润的脸庞,此时瘦削干瘪,唇色苍白的更是毫无血色,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早不见往日的风采,竟被折磨成这样!
“昭华,母后没事,只是有点累,你不要担心。”简后虚弱的开口,却还冲她笑了笑。
昭华倏然就觉得心口好冷。
冷风从密道口灌入,冷的她咬紧了唇。
人人都想出生富贵,可她唯独,只想从未来过这深宫。
太冷了。
有时候,她总是会想,如果没有梦境,她是不是已经被慕容煊囚禁。
她明明做了这么多好事,现实却容不下她。
如果要死,她只选择自己想死的那种法子。
洞口的烛光隐约透来,照亮裴玄的眉眼。
深邃而炯亮的目光,被烛光照得暖暖的。
她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裴玄察觉到她的目光,伸出手指抚上她的面颊:“怎么这么难过?”
“难过?”
昭华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很高兴啊,见到了母后,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
裴玄却走近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宽厚而又温暖,驱走笼罩在她身上的寒意,从入宫到现在一直紧绷的身体,终是在这一瞬,松了下来。
向来情绪不喜外露的裴大人,突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似是要将她的骨头都给勒断。
“不要为不在意的人难过,得不偿失。”
他的话,清冽而干脆,一如往昔。
她微微点了点头。
刚才宫殿中的场景她早已预料到,但真正困扰她的,是自己的心结。
她活了这么长时间,竟不知为何而活。
为钱?为权?为爱?似乎都不是。
说来,着实有些可笑。
可是她又不想说。
这种情绪很纠缠,他自己也说不清。
裴玄并没催她,只低头亲了亲的额头。
温热的触感,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似一个溺水的人,突然找到了同行的人,从眼里到心里透出的那股子欢喜。
他又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
最后竟要试探着朝她唇而来。
昭华猛然惊觉,推开他时,脸颊发烫。
慌忙朝简后看去。
母后还在呢!这人怎么这般的……
简后闭着眼,似未察觉他们,但唇角微微上扬。
“不难过了?”
昭华看着他深邃眉眼中凝起的笑,她忍不住瞪了他好几眼。
这是什么破法子!
可不得不说,她心里似乎还真没那么难过了。
“啾啾啾!”外面响起几声鸟鸣声。
是范传正和他们约定的信号,表面外面已被扫除障碍。
“走!”裴玄在前拿着火把,昭华搀扶起简后,慢慢前行。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终是到了尽头。
谢文济给的暗道,是从简后的凤藻宫到谢府的后院。
昭华刚想打开暗道门,倏然被一双手握住。
“我来!”裴玄淡淡开口。
周围似乎有些太安静了。
剑鞘顶起洞门口,可尚未推开,“叮!”的一声,一道寒光破风而来!
裴玄护着昭华,掩住洞门,眸色冰冷。
“裴玄,昭华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熟悉的嗓音传来。
“杜慎言!”
“昭华公主好记性,不枉费我命人盯着你的行踪。那日谢文济半夜来见你,我就知道这是个机会。”
昭华咬着唇,心一点点往下沉。
简后的身子经不住折腾,杜慎言带人守着出口,为的就是将他们堵死在暗道中!
“昭华公主,你用昌平一战的真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为的就是救出简后。不得不说,这一招围魏救赵很漂亮。”
“你曾说,我是你的第一谋士,现在我是你父王身边的第一谋士,是不是很惊喜?”
“你自诩聪明,可不知道我对你了如指掌。我只要跟着范传正,自然就能断了你的生路。”
“你不要怪我不顾往日情分,怪只怪你选了裴玄,而裴玄挡了我的路!”
“所以,今日你们都要死。”
透过洞门口缝隙,昭华看到外面的火光。
当初杜慎言乔装书生来到她身边,到林州后身份被裴玄识破,论理他应该隐姓埋名才是。
可为何,他竟然敢回京城?
龙虎山再怎么厉害,但也只能在林州称王称霸,他在京城又没有什么根基,到底是谁在帮他?
他的父王向来多疑,是谁将他引荐,让杜慎言这么快就得到父王的信任?
一股呛鼻的浓烟扑鼻而来,裹挟是猎猎的寒风。
杜慎言竟然放火!
“走!他也只敢在外面放火,回凤藻宫!”裴玄没再犹豫,说了一声得罪,背起简后就往回走。
重新回到凤藻宫,幸而杜慎言还未太狂妄,只命人守着凤藻宫门口,并还不敢直接冲了进来。
昭华小心将简后放在床上,从怀中掏出一粒养荣丸送入她口中。
简后已瘦的皮包骨头,养荣丸至少能让她缓一缓。
看着她安详的睡容,她点燃起一盏烛火,驱走一室的黑。
幼时玩闹的场景历历在目。
梳妆台前,母后为她梳着头发,说定会为她寻到知心人。
床榻上,她缠着母后说着故事,在轻轻的安抚中进入梦乡。
可此时殿堂内一片荒凉,淮后身边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再没一个可信任的。
外面,人影重重,整个凤藻宫已被团团围住。
“我自小就跟着母后长大,父皇每年都会赏赐很多珠宝,可我知道,她并不开心。”她小心吹拂走金簪上的灰,烛光中,熠熠生辉。
“当时我就在想,母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怎么还不开心呢?”
“最近我才想明白,也许在她心里,对父王有着太多的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被冷落在后宫,她不甘心得不到父王的宠爱,可是她是皇后啊,她只能雍容大度,只能装得恭谨和顺。”
“这是世人对她的期待,是别人的,却不是她的。女人这一辈子,似乎只有煎熬,只有等待。”
烛火被一盏盏点燃,屋内渐渐亮了起来。
“可是我的母后,论才智论心性,丝毫都不逊色于父王。既然如此,她为何要活的这般憋屈?她为何不能为自己挣下一份自在?”
裴玄看着她。
烛光中,她眉眼温顺。
声音低低浅浅的,可说出的话,却惊世骇俗。
困于此地,她不像寻常的女娘哭哭啼啼,反倒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似要劈开这黑暗混沌的苍穹。
他伸手抱住她的腰肢,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你想我做什么?”
“不要拉我的后腿。”昭华挣扎了一下,见挣扎不开,索性任由他抱着。
“就这样?”裴玄认真想了想,低声开口,“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昭华拍了拍他的后背。
裴玄轻笑,却有些无奈,他可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嫌弃。
这种感觉还真奇特。
察觉到他笑得身子轻抖,怀中的人儿抬起头,掐了他腰间一把。
他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心口温软,抿唇开口:“殿下,现在就容臣为你杀开一条血路可好?”
“不用,山人自有妙计。”昭华轻笑,从他手臂中挣脱,朝他勾了勾手指头,“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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