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传正一脸的风尘仆仆,袍子都沾着灰,和他往日的清爽大相径庭。
昨日清晨,他刚睡下,就被人一脚踹开了大门。
然后他被“送”上了马背,马儿一路狂奔,带着他就来了昌平。
从他躺下到被赶出林州,前前后后,一个时辰都不到。
直到此时,他还很懵懂,脑中还停留在昨晚和房去疾吃的那一顿狗肉上。
倏然间,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昭华有些心虚,忙用大氅挡在肚子上,嘿嘿笑了两声:“刚刚吃多了。”
“藏不住了,殿下。”范传正被这一对夫妻折腾的快死掉了,长叹一口气说道,“谢北修来了,说您这肚中的孩儿是他的。”
“放……”昭华差点坡口而出,想到还有人在身边,“他放什么厥词。”
“放什么厥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裴大人不高兴了。”
“他相信不是他的?”
面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范传正很是看不懂,这眼神中还透着点欢喜,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裴大人没被门夹脑门。”他自诩说的有点委婉。
“那他生什么气?”昭华叹了口气,“原本我想着,还能借着着机会试探试探他的真心,也没了机会……”
范传正晲了她一眼。
用什么不好?用肚子中的崽子来试探?
“裴大人气您,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范传正觉得偏头痛快发作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大吗?”昭华指了指肚子,“不大啊。”
“殿下,微臣知道您是不想被管束太多,但现在局势动荡,外面到处盗匪横生,稍不留神就被抓到土匪窝里,您还是……”眼见昭华挪开目光,范传正也觉得自己有点唠叨,想起临行前裴玄的叮嘱,他只能拿出杀手锏,“另外,谢北修还带来了太子的口谕,说要为裴大人赐婚。”
“赐婚?”昭华倒是吃了一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他这么快就没爹了?”
范传正瞥了她一眼。
心想孩儿有没有爹的,您好像也没在意的。
不然也不会跑出来。
“您可知道,这次许配的人是谁吗?”
昭华在脑中搜罗了一圈,扳着手指头一个个数:“适婚的也没几个。张御史家的女娘年方十八,但听说痴迷谢北修,慕容煊暂时不敢动御史,所以不会是她。林尚书家的女儿倒是不错,可惜是个哑巴,赐婚给裴玄,那就失去了探子的功效,也不合适。现在算来,也只有谢家还有个谢清露没嫁人。只不过,谢清露之前是赐婚给阿璟的。”
“您倒是门儿清。皇上现在昏迷不醒,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下圣旨,所以也算不得数。”
“谢清露长得还不错,就是性子骄纵了点,裴玄娶了,恐怕是要吃点亏。”
“您心可真大,还真想让大人娶啊?”范传正几乎要被气笑,如果被裴大人知道殿下这般冷静,这脸又要黑个两天。
话音一顿,他继而说道,“太子的诏令都已经出了京,想必没几日就到林州了。”
想到裴玄的黑脸,他又强调了一句,“殿下,你要早做打算啊。”
“是要随份子吗?”昭华歪了歪头,想了又想,双手一摊,“我没钱,我的钱还是谢北修给的,都用来买铺面了。”
“微臣想说的是,这是您一辈子的大事。”范传正压了压额角,那边跳的厉害。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拦不住。”昭华耸了耸肩,晃了晃手,拽着他的衣袖就往前走,“你来的正好,我这边缺个算账的,你帮我将这几日的花销盘算一下!”
范传正很想说,他现在是统领粮草、军械、刑罚等一应事宜的四品官,早就不做这等小事了。
可想到当年入京时的场景,他倏然笑了。
他一个穷书生,当年要不是有昭华书院,也走不到今日。
“殿下,殿下,微臣会走,您松手松手……”只不过,殿下这手劲能不能大,拽得他一个趔趄。
“我一松手你就跑了,你现在都被裴玄带坏了……”昭华拽得愈发用力。
看着她的肚子,他连声唤着,“殿下,微臣不逃,啊呸,是不走。您小心啊,肚子,慢点再慢点……”
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正当范传正的算盘拨得飞起时,谢北修差点被眼前的一碗黑汤药再次熏晕过去。
“裴大人,太子命我先行一步,是体恤您,您可务必做好迎亲准备。”他推开汤药,飘了他几眼,“等你大婚之日,我和昭华会送上一份大大的贺礼,恭祝您梅开二度。”
“不劳费心。”看他这笑,裴玄脸色未动,只微微晃了晃手指头,“这是林州最出名的郎中开的汤药,谢大人一定要喝光,一滴不剩。”
两个健壮的奴仆抓住他的肩膀,谢北修忙摇手拒绝:“裴大人的好意心领了。下官没病,只是赶路赶得急了些。”
“不用客套,都是同僚,岂能见死不救?”裴玄连个眼皮都没抬,“到了林州,如果让谢大人病着离开,本官良心会痛。”
“真不用这么客气,唔……唔……”谢北修闻着那汤药就想吐,可下巴被人一把握住,他挣扎了半日,却如同蚍蜉撼树。
汤药洒在他雪白衣襟上,黑乎乎的一大片,弄得到处都是。
可即便如此,也被灌进去一大半,苦的他眼泪都飙了出来。
这是放了多少黄连?
裴玄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想恶心他?
苦不死这小样!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可没想到,午时三刻,又是一碗熬的发黑的汤药。
到了晚间,又是一碗,比之前两碗还要浓稠,还没端过来,满院子都弥漫着苦药味。
谢北修一个眩晕。
再喝下去,他还没等到裴玄的大婚,自己先要被做成药人了。
趁着夜色,他连夜逃出了林州。
听闻这消息,裴玄只是冷哼一声,朝破云问道:“范传正人呢,一去不回了?”
破云顶着滚滚天雷,硬着头皮说道:“刚得到消息,范大人被留在了昌平。说是为殿下筹措军营安排军械,因事务繁多故而会在昌平多耽搁几日。他还说,如若大人不想他帮殿下,他立刻回来,绝不拖延。”
“这么会说,怎么不去天桥说书?”裴玄心情很不好。
范传正倒自由,说走就走,说留就留。
可他呢,他呢……
“那她知道我即将迎娶谢清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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