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传正终于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陪了。
这两天熬的，他一抓一大把的头发，头都快熬秃了。
别扭的裴大人昨日就到了昌平，却迟迟不去找殿下。
到了晚上，就拉着他一起坐在外面，看着星空。
这可是十一月份的天，寒风瑟瑟的，一阵寒风吹过，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也不知道裴大人在看什么，换成他，就是天上掉下个仙女，他也不稀罕。
裴玄环视四周，倏然瞥向后侧。
简简单单的那么一瞥，似乎只是那么一瞬。
误放了信号弹的暗探，却连自己的坟头草都看得一清二楚。
“裴玄，是你？”缩在被褥中的昭华揉了揉眼睛，试探着开口：“是我梦游，还是你梦游了？”
裴玄几乎要被气笑。
但看她神色，似乎根本没他在身边，还过得挺滋润的。
他的手指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看她瞪得滚圆的眼眸，突然有些生气。
这丢脸的。
“来都来了，走什么？”他抬脚正要走，眼前就横来一人，双手拦着他的去路，说得义正词严，“马儿不累的吗？”
裴玄朝后瞥去一眼。
范传正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佩服表情。
言下之意就是：果然还是裴大人，昭华公主就是惦记他。
但等裴玄回头，他立刻垮下了眉眼。
再不想被提溜着看星星了。
求求苍天，赶紧将人带走吧。
马儿不累，他累。
一阵寒风吹在门口，昭华伸手握住肩膀。
裴玄见人无恙，冷着脸就想走的。
可看到她好像有点冷，又看到她光溜溜的脚丫子，手比脑子更快，一把拽着她进入怀中。
等反应过来时，人都抱在怀中了。
她身上的幽香缠绕在他身边，他身子一僵，刚想推开，怀中的人却搂着他的肩膀自言自语开口：“还是靠着你舒服！”
说着，还蹭了蹭他胸口。
她小腹已是微微隆起，靠着他身上，感觉很神奇。
他心口的憋闷消散出几分，可身子却还僵着没动。
“阿嚏。”怀中人揉着鼻尖，他再没多想，朝边上横去一眼：“鞋呢？”
碧螺后背一凛，慌忙拿着昭华的鞋子。
“何必这么麻烦。”说话间，雪白的脚丫子已踩在了他黑纹皂靴上。
她藕段般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就是一拢，摇头晃脑的开腔，“这不就是行了？”
裴玄垂下眸子。
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
他倏然就没了怒气。
所有被克制的喜悦重新在他的脸上展开，肆意而张扬，他弯了弯唇角，伸手搂着她的腰肢，像是故意般，将她自己怀中刻意靠了靠，扬起了好看的眉：“就你会想法子。”
话虽是这般说，可半丝责怪的语气都没有。
反倒顺着她，搂着她的腰肢，一步一步的往床榻边走。
范传正被腻歪的一个激灵。
刚刚还是冰封千里，现在是春暖花开。
说好的绝不回头呢，说好的绝不原谅的呢。
这也太好哄了。
许是察觉到他的心思，傲娇的裴大人回头盯在他面上，冷哼了一声：“要我送你们走？”
那眼神嫌弃的，狗都不如。
“不不不！属下立刻马上消失！”范传正连忙脚底抹油。
临走之前，还很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今晚，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碧螺也趁着这机会溜了出去，脑中却始终盘旋着昭华刚和她说的话。
要为自己做主。
她有点听不懂，但她记住了。
屋内，一片旖旎。
在门阖上的那一瞬，裴玄弯腰，小心翼翼的将昭华抱上床。
“你是什么时候到昌平的？”重新回到温暖的被褥，昭华伸出手，想摸摸他的眉眼。
裴玄一把握住她的指尖，微微皱眉，指尖都是冷的。
他将她塞入自己怀中温暖处，轻轻哄着：“你先睡，明日再说。”
刚才抱她的时候，竟比之前还要轻。
原本质问的话，在这一瞬，似乎都不重要了。
“好，你可不能……跑了……”昭华朝他胸口蹭了蹭，是他身上熟悉的清冽香。
“到底是谁跑？”裴玄垂眸，眸中都是温柔，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明明知道我会生气，还故意溜出来。殿下可真会折腾我……”
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平稳，雪白的鼻翼微微翕开。
岁月静好，恍若春日。
睡梦中，昭华迷迷糊糊走到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寺庙，香火鼎盛，四处都是求神拜佛之人。
在寺庙后院，一个老尼坐在蒲团上，合着眼。
听到动静，她睁开眼，微微颔首：“殿下，您果真又来了。”
昭华一怔，环顾四周。
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来过。
“您可知道您是谁？”那女尼一双眼睛，平静的波澜不惊，可却似能看穿人的心思。
“我是大雍的公主，慕容昭华。”
“不。”那女尼念了一声佛号，“岁月如梦逝匆匆，二十载后恍若空。归来步履虽依旧，魂非昔日梦中同。”
“什么意思？”昭华皱眉。
女尼站起身，朝佛殿后走去。
昭华追在她身后，伸手想抓住她的衣袍，可却抓了个空。
“不要走……”
她突然惊呼，突然怀中就是一紧，耳边传来裴玄熟悉的嗓音，“昭华，醒醒。”
昭华睁开眼，看到裴玄，想到梦中场景，他伸手紧紧拥着他。
“经常做梦？”裴玄帮她轻轻捋开额间乱发，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
“可能是有了身孕，就了这奇奇怪怪的梦。”昭华闭上眼，脑中还回荡着那句谶语。
裴玄轻轻帮她揉着额角，轻声说道，“我将医女带来了，明日让她好好看看。”
昭华应了声，可心中始终盘旋着梦中的场景。
她已经梦到两回了。
这老尼到底是谁
翌日清晨。
医女金穗前来请脉。
“让她等会。”裴玄淡淡吩咐，“殿下还在歇息，不可扰了她。”
侍卫应了声，一道道传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侍卫都踮着脚走路，就连说话都在打手势。
金穗侯在门口，眼眸中闪过一抹羡慕。
但随即掩在眼中。
这段日子，她日日都伴随在裴玄身边，对这位大人清冷的性子也摸了个大概。
今日这事，她定能成功。
过了一个时辰，昭华殿下终是醒了。
金穗在屋内给她把脉，裴玄坐在她身侧，虽在翻着书，可过了良久都没翻一页。
把好脉，她走向裴玄，轻声说道：“裴大人，进一步说话。”
裴玄面上一紧，但再没说一句话，指了指外间。
金穗跟着他来到外间。
“说，情况如何！”
“殿下怀的胎儿，表面看只有三个月，但实际却有了五个月。”金穗抿着唇，有些局促。
裴玄皱眉。
五个月？
五个月前，昭华还在京城，当时他们已和离。
那她腹中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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