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尝起来像个怨毒的诅咒。

    裴小孩刚喝进嘴,就果断吐了出去,把碗撂在一边,滔了一大瓢水来漱口,站在厨房外头,咕噜咕噜漱了半天,嘴巴里仍留有一点儿古怪的味道。

    可其他人竟都不觉得。

    她回到厨房时,那些人还在喝,如痴如醉,好像那是什么绝无仅有的美味。

    南瓜不知何时跑了出去,跳到条案上,正要喝那碗她剩下的蛋液。

    裴小孩把它抓起来,塞进佩囊,用绳子把口一封小猫就没办法了。

    可其他人……

    裴小孩试探的去夺百福的碗。

    啪!

    百福警惕的一巴掌抽在她手上,一边端着碗猛喝,一边睁圆了眼,恶狠狠的看她。

    像一只护食的牲口。

    裴小孩的手红了一片,她吓得后退一步,就这一会儿,百福的碗就见了底,长岁和刘铜生也喝尽了自己那碗蛋液。

    三个人直愣愣的,吞咽着口水,向灶台冲去,可哪挤得下这么多人,别人多喝一口自己就要少喝一口。

    又矮又小的长岁和百福直接被人扔了出来,百福锲而不舍的冲过去,长岁眼珠子转了转,落到裴小孩身上,看的她毛骨悚然,长岁咧开嘴,一笑就流出了口水:“姐姐,你这碗不喝了吧。”

    他看的不是裴小孩,而是裴小孩后头条案上的碗,没等回答,他就已经过来端起碗了。

    吸溜……吸溜……咕嘟……咕嘟……

    “好喝……真好喝啊……”

    “珠珠……”

    “小莲花……”

    “快喝……快喝……”

    “喝你的,不用管我……”

    争抢中,他们还维持着些理智,依旧记得对自己重要的人,但不那么重要的,就忘得差不多了。

    百福硬挤进裴珠和刘仁本中间,踮着脚伸着胳膊,小心的滔出一口,还没喝进嘴,就被抢走了,

    刘仁本自己喝了,勺子随手一丢,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扔开,冷冷的瞪她一眼。

    裴珠给了她一个眼角的余光,有些不耐烦的呵斥道:“小孩,吃完了就带你妹妹出去,少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平时她和三个孩子相处的最多,对她们是最宠溺的,也最耐心,此刻却像变了个人。

    裴小孩不敢违逆这样的干娘,只好去拽百福起来,要把她带出去,可她不肯走,一起来就大力把她推开,又不甘心的凑了过去。

    这次运气就不那么好了,刘仁本直接把她踢飞了,小小的身子飞出老远。

    裴小孩心里一紧,赶紧跑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你也去被踢一下,看你有事没事!”

    百福艰难的爬起来,灰头土脸的冲她嚷嚷,没再往灶台边上凑,反倒和哥哥长岁抢了起来。

    他们都疯了,力气大的吓人,裴小孩谁也拉不住,只好去后院找栓子,又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告诉他,含糊的说:

    “你快跟我来,干爹干娘他们吃错东西了,像疯了一样。”

    栓子也没多问,两个人跑过来时,锅碗都被吃干干净净了,长岁和百福脑袋顶在一起舔那只碗。

    刘仁本他们大概还有些理智,铁锅坐在仍有余火的灶台上,是滚烫的,他们只是用勺子把锅底儿刮出咔啦咔啦的声响,没有直接用舌头去舔。

    尽管场面依旧很奇怪,但在栓子看来离裴小孩所说的疯,还有段距离。

    栓子走在前头,试探的叫了一声:“老爷、夫人?”

    “唔。”

    刘仁本抹着嘴应了一声。

    裴珠扬起笑脸:“栓子来了,哎呦,你来晚了,我们都吃完了,你饿了自己做些吃的吧,厨房里有什么都有,想吃肉自己去抓只鸡。”

    “好。”

    栓子一边应了一声,一边看向裴小孩,眼里的质疑如有实质——

    这就是你说的疯?

    裴小孩:刚刚他们明明就很不对劲!

    不管裴小孩怎么想,这些人都像没事儿人一样,只记得自己吃了很好吃的东西。

    裴珠还嗔怪的偷偷和裴小孩说:“你怎么把栓子叫过来了,咱们又没留他的份儿,虽说他知道蛋的事,可他到底是个下人,给他点赏钱也就是了,这样难得的东西,咱们自己享用还不够呢,下次可别这么傻了……”

    “下次,真有下次就好了……”刘仁本拍着肚子,歪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语气幽幽的说。

    他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可一点都不满足。

    其他人或躺或坐,也是一样的神情。

    众口如一,这让裴小孩不禁怀疑起了自己。

    是不是那蛋真的很好吃,有问题的其实是她?再或者是她犯了糊涂,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疯过?

    百福像往常一样爱粘着她,和她说自己的肚子痛痛的,撩起衣服,是老大一个青紫色的脚印。

    百福迷迷糊糊的说:“咦?这是怎么弄得?”

    她自己都不记得了,摔破皮的手她也不记得是怎么弄得。

    裴小孩看着这个脚印就确信了,自己没有疯过,也没有犯糊涂,可她说出来,谁都不肯信她。

    刘家人把蛋壳都烤干了,磨成粉,偷偷加进饭里吃。

    他们想吃的长久一些,可还是没忍住一顿就吃了个干净。

    裴小孩不懂他们,磨碎的蛋壳吃在嘴里就像细碎沙子一样,难以下咽,还带着点臭气,她一口都不想吃。

    长岁和百福把她那碗饭,吃了个精光。

    裴小孩下了桌,往厨房跑去,栓子已经把厨房收拾干净了,正用一个瓦罐炖鸡。

    裴小孩:“这个还挺多的,你能吃的完嘛?”

    栓子:“能。”

    “这是一整只鸡!”裴小孩强调。

    “嗯。”

    栓子把一大碗糙米饭扣进去,搅了搅就开始吃。

    裴小孩憋着一股气,就站在一边看,可他真的吃完了,连鸡骨头都嚼碎咽了下去,又从灶台里扒出四个大芋头。

    扒了皮吃到一半儿,他看了眼还没走的裴小孩迟疑的递过来一个烤黑乎乎的芋头:“小姐,你吃嘛?”

    有骨气的人转身就走了。

    饥饿的小孩一屁股就坐下来,扒开皮,恶狠狠的往嘴里塞,心里还愤愤不平:

    今天是不是不太吉利啊?好像四处都克她!

    此时,被她遗忘的南瓜终于逃出了佩囊,喵喵一通乱叫,抬腿就冲着她洒了泡尿。

    脚热热的。

    栓子:“你得换双鞋,再洗个脚。”

    裴小孩眼含热泪:“我知道。”

    南瓜跳起来就对着她的芋头张开了口,叼着就跑,而栓子已经将剩下的三个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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