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一样淌过去,眨眼间就九月十五了。

    张奉祠说要和一起做活的人好好相处。

    所以小孩只好让虞大娘替她去随份子,顺便吃一下席,临出门时还叮嘱了一句:

    “你要多吃一点啊,不然就亏了!”

    虞大娘摆摆手,哄孩子似的说:“好好好,知道了,我肯定把姑娘的钱吃回来,快去吧,别迟了。”

    小孩一听就知道她没有记在心里头,还嫌她絮叨呢,但这也没办法,谁叫她年纪小呢。

    除了张奉祠谁也不听她说话。

    大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成算。

    小孩瘪瘪嘴,接过虞大娘递过来的佩囊,往身上一挎,又啰嗦了一句:“你记得喂南瓜。”

    “知道了,什么时候忘过它,可那猫跑野了,总也不着家,也不晓得是去哪儿鬼混了,饭添到碗里也不吃,动不动就馊了,只能倒掉。”

    虞大娘心疼的抱怨起来。

    小孩:“那你也记得添啊,它有时会跑去找王姨,再不就是和三秃打架,可能是在那边吃饱了,但也得给它留饭,它饿了还是要吃的。”

    三秃是张奉祠家的那只狗,张奉祠管它叫狗,小孩给它起了个名叫三秃,意思是咬了三个人的秃子。

    真秃子,小孩咬掉的毛至今也没有长回来,它秃的可醒目了。

    三秃和小孩不对付,和南瓜也不对付,连天天喂它的张奉祠,都得防着它一点,这世上大概就没有它喜欢的人,冲谁它都呲牙。

    已经名声在外了,张奉祠找了许多人,都送不出去,硬生生砸手里了,也是愁人。

    还好南瓜制的住它,时不时和它打一架,它这才收敛了些。

    而南瓜打它的原因也很简单,它是个强盗,有次抢了南瓜新抓的小鼠,于是南瓜把它打了一顿,张奉祠给南瓜吃了肉和鱼,再之后它三天两头就会去打三秃一次。

    搬的这么远,都没拦住它的脚步。

    打完了三秃,吃一顿,晒会儿太阳,再去安家转一圈,往王姨脚边一歪,露着软乎乎的肚皮,叫上两声,再吃一顿,以前也会去大厨房,但是厨娘们可不敢让它进去,赶了两次,它就不再去了。

    它能去的地方还有许多,有些人家小孩都不认识,它可好,大摇大摆的就过去了,里头的人还喵喵叫。

    出门在外,它总能混个肚圆,可有时候也会吃一吃家里的饭,所以小孩觉着还是得给它留一碗饭,这毕竟是她养的猫儿子。

    “好,我知道,忘不了,它一饿就嚷嚷,又吵又闹的谁能忘了它啊。”

    虞大娘有些头疼道。

    她就忘了一次,那猫可好,追着她叫唤,见什么扒拉什么,就差把家拆了。

    喂完了,消停下来,在家一声不吭的待了半天,别提多老实了,她还纳闷呢,结果姑娘一回来,它连喵带嗷的一路叫着就冲过去了。

    哼哼唧唧的,扎进姑娘怀里。

    那动静,不晓得还当它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一个猫还会告状,可给它聪明坏了。

    虞大娘想起那个满脸苦大仇深的肥猫就想乐。

    又熊又犟和姑娘一样。

    可惜姑娘不会它那一套,要不得多惹人疼。

    虞大娘望着小孩的背影,直到再也望不见了才回去。

    唉,不会也好,她又不是个猫,有手有脚,活的好好的,何必去讨人欢心呢。

    虞大娘转了两圈,天还早着呢,可她也睡不着了,做了饭给猫留一碗,自己吃一碗,收拾收拾院子屋子,时辰差不多了,就带着钱,往李厨娘家里去了。

    而小孩这会儿,已经侍弄完了她的地,吃的饱饱的,坐在大厨房里打瞌睡了。

    柴娘子推了推她一把:“哎哎,小孩小孩,精神些,别睡,你去街上买些炒货,再去点心铺子里买青梅脯、糯米糍和五香糕,松子糖和冬瓜糖也称一些,差不多的凑上一桌子,拿回来装好了,然后送到莲音台去,你李大娘她们今儿不在,人手不够,没空做那些个。”

    柴娘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钱来给她:“收好了,手脚麻利些,别叫那头等急了,知道了嘛。”

    小孩都记下了,点点头道:“我这就去。”

    这些东西附近的铺子都有的卖,可要想吃最好吃的,就得多跑几处了。

    天气怪热的,小孩有点儿懒得动,就偷了懒,走了一两家,便买齐了,拿着找回来的钱原路回去。

    柴娘子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催促着她快些装好,送过去。

    今日人手的确不足,柴娘子一时心软,就让那些人都跟着李厨娘凑热闹去了。

    剩下的难免忙一些。

    能偷懒的事,就都偷懒了。

    譬如要送去莲音台的点心,府里的主子们爱听戏,养了好些个唱戏的在那里,平日里三餐是不消说的,每隔五日还要送一桌点心过去,给他们吃。

    柴娘子刚刚说的那些个,是每次必有的,据说是戏班的台柱子爱吃。

    这些点心大多也不算贵,至少对王府来说是这样的。

    所以干嘛不省事些呢?

    反正他们也不算太紧要的人,府里的主子们变得可快了,小孩刚来的时候莲音台里住的是一帮女孩子,后来变成了一帮会杂耍的江湖人,再后来就是这些了,也才来一个月,听说是北边来的叫玉泉班,里头都是些男子。

    唱的尽是些热闹的戏,声音高亢而豪迈,能听的人精神一振。

    可惜府里的主子们嫌闹腾,不怎么爱听,拢共就叫他们唱了两回,此后就一直让他们闲在院里。

    大厨房里的人都觉得他们待不长,所以给那边做饭也很敷衍。

    有次事忙,干脆给忘记了,那些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两个小男孩还来吵了几句。

    再之后,就没再晚过了。

    小孩那天不在,也没看成热闹,也没听过他们唱戏,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帮人。

    她提着两个大食盒,刚进院子,一个竹球就迎面而来,她将头一扭闪了过去。

    回过头,就瞧见了两个约摸有七八岁的男孩,正瞪大了眼看她。

    左边那个开口就是:“你瞎啊,差点儿砸着人。”

    右边也不客气:“你才瞎呢,你要是接住了怎么会跑到那边去。”

    他们互相瞪了一眼蹬蹬蹬跑过来,异口同声道:“姐姐,你没事吧。”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打扮,一模一样的声音,连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小孩:……

    给我砸出重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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