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安静,残留着一点儿烧麦香。
苏唯开窗散味儿,黎明前的夜风灌进车里,呼呼地响。窗外路灯熄灭,浓稠的夜落下来,像剧场开场前层层叠叠的帷幕。
半分钟后,车窗被唐岑从主控位升起,车里再一次安静。
“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他问。
小气男人关门要债来了。
苏唯回过脸看唐岑,车内屏的冷光打亮他清晰的轮廓,车外的黑暗又让一切变得朦胧。
比起承认错怪了他,她有更想说的话。
“谢谢。”
虽然不知他是怎么知道消息的,但他肯定是为她而来。苏唯微笑着,重复道:“谢谢你过来找我。”
唐岑没想到她会道谢,忍不住瞥了一眼,只见苏唯托腮望着自己,清澈的眼睛里装满真挚。
若不是在开车,他很想看得久一些。
他觉得有些燥,就像最近的每一个夜。来到新公司,意外太多,先是遇上了计划外的她,又误解了白澜蓝的意愿,易教授突然离世,致悦居久攻不下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今天白天她驱车离开的样子在脑海里挥不走,便干脆起床看书、锻炼,最后甚至洗了个澡。
直到他接到那通火急火燎的电话。
程幼娜在电话里吞吞吐吐,说一点瞒一片,他冷声问了两句,对方会的话术再多也无用,该说的、想瞒的都被他知道了。
不过,那些腌臜事他并不打算告诉苏唯。但如果2906那间屋子真如yona所交待的那样,苏唯就是一只入狼口的羊。
幸而没睡着,幸好接了电话。他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看着苏唯悠悠闲闲道谢的模样,他故意沉下脸,吓唬她:“下回我未必会来。”
苏唯用笑容贴了个冷脸,以为他嫌自己麻烦,心情又沉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道:“其实就算你没来,今天我自己也能解决。”
唐岑哼了声,像嘲笑。
苏唯力证:“又没发生什么。虚惊一场,自己吓自己。”
“是么?”
“不过是个醉酒的女客户。”
“如果不是女人呢?”
“那也不是每个人喝了酒都会色欲熏心的。”她辩驳。
身子前倾,车急刹了。
唐岑皱着眉,推开车门走入黎明。
她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苏唯也下了车。黎明前的黑暗特别浓郁,唐岑背对着她站在路边,远处海面上光线熹微。
湾城几十公里海岸线,这一段恰面向东南。草坪自上往下铺到海边,如同剧院高低错落的座椅,她恍然想起这一带叫日出剧场。
这么好的地方,不适合生气。
她走上前,与唐岑并排面向大海:“我”
“我是色欲熏心。”唐岑抢过了她的话。
苏唯愣愣地抬头看他,只听他又道:“喝醉酒乱来,是我不对。”
他还想往下说,苏唯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看,出太阳了。”她说。
海天相接的地方漏下一丝光,一半直冲破云朵,一半踏平了波浪,然后越来越宽,天地之间陡然开阔,新的一天来了。
比起回避、闪躲和自以为是的补偿,苏唯很满意他这个答案。
她和他一起赏过夕阳,他也曾在黎明前弃她而去,今天他们终于一起看了场日出。当太阳整个从海里跳出来,景色那么美,她轻声道:“我原谅你。”
往事留在昨天,她不要他背着愧意往前走。他不是坏人,他只是跟她没有缘分。
不过一码归一码。苏唯拿出千万富豪家千金该有的气势,理直气壮地道:“但羽毛球场那一次我不原谅你。那天真是我第一次见唐叔叔!”
/
天光大亮时,车子在公司宿舍楼下停稳。
苏唯远远便看见坐在楼道口的yona。
“yona姐!”
她第一时间跳下车,冲过去给yona一个大大的拥抱,欢呼雀跃。
“好了好了好了”yona跟拍孩子似地拍她的后背。
“你怎么在这儿等我?”苏唯拉开距离,兴奋地很。
yona一脸颓色,蔫蔫地道:“半夜里你出门以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哪有人半夜深更让送包子的?我就赶紧给岑总打电话让他去救你。”
破案了。
“原来是yona姐!”苏唯又紧紧地抱住yona,“谢谢你挂心我。”
“你轻点、轻点,我快被你的两个包子闷死了。”
苏唯的脸刷地红透,回头偷看了眼唐岑,好在他站得很远,听不到的。
“没事儿吧?”yona推开她,一边打量一边打了个呵欠,“傅志良没能把你怎么样吧?”
苏唯眨了眨眼:“yona姐怎么知道是志良总?我出门的时候只说了地址。”
yona一顿,厚颜强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爱这么折腾人?”
“也是。yona姐真神算也!”
yona讪笑了声,瞟了眼跟下了车的唐岑:“咱们上去说。”
“好。”
苏唯转身跟唐岑挥手告别,唐岑轻轻点头算是应了,上车离开。
两个姑娘进了楼道,yona的话多了起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跟岑总去哪儿约会了?”
苏唯的脸又一红:“约什么呀,还不是在酒店。”
“哦噢噢??”
“不是!”真是越急越出错,“我是想说,春季酒店那间房里有个女客户”
她把如何帮助女客户的事情说了,没说唐岑和她两个人一起看日出的事。
“哎呀,坏了!”想到日出,苏唯忽然惊醒。
“怎么了?”
“忘了拍照了!”
刚才应该假借拍日出,找机会偷拍一张照片交差的!
天亮了,随阳光而来的不只是新一日,还有新的工作。
例会之后,梁正浩找上了她,问她适应得如何、想做什么。
苏唯如实汇报了上周的工作内容,又隐晦地表达出自己所做的十件事里有八件是傅志良亲自安排的。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想跟项目经理学做项目,请梁工给我机会,让我忙一点儿。”
其实也就是想梁工给她安排点事儿,她好用来当挡箭牌。
早上坐唐岑的车回宿舍,他叮嘱她“无视傅志良,你的领导是梁正浩”。她望着唐岑笑而不语,觉得他这句话无异于“何不食肉糜”,最后还得靠她自己想办法。
可梁工今天却跟开了窍似的,推翻了上次谈话的结论,对她说:“以后若傅志良找你,你直接打给我。”
幸福来得太突然,苏唯愣愣地说了声“好”。
梁正浩又道:“目前我们组业务最强的是黄乐乐,我让他给你当带教。”
苏唯谢过,满心欢喜地投入新工作。黄乐乐因得了个帮手而高兴,钟欣欣不再担心饭碗被她抢走而缓和了态度,小文也比想象中好相处,还为远亲的冒犯同她道了歉。
似乎从看过日出那天开始,周遭的一切都顺了。连苏唯打电话去“途遇”运动社区的瑜伽馆退卡,工作人员竟然说她们换了股东,玻璃房已然重建为一封闭一开放,现在是否露脸全由客人自行选择,希望她继续来练习,还给她补偿了新的次数卡。
一切简直顺心得不可思议,直到——
yona忽然被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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