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云自知那灵兽在孤注一掷,若身中此招,岂有存活之理!
想也不想,竭力搀扶竹竿,终颤悠悠地立了起来。
还未迈步,筋骨一阵抽搐,顿如断线木偶,咕咚一声跌了下去。
再是抬头,但见两根獠牙尖如长葱,迎着自己喉咙便刺了下去,荣云一颗心瞬间冰凉。
弥留之际,荣云不禁自嘲道:都说人死前,会将此生见闻依依浮现脑海,我如今失忆,不知能否应验,想我一生,当真如此平庸碌碌吗,未免活得憋屈,可悲!可叹啊!
下一刻,荣云倏然转身,双眸如电,内心火炽,满腔怒意油然而生。
他剑眉一嗔,断然呵道:“我死于不死,岂由你一只畜生决定!”
声音甫歇,顿觉胸膛热如火炙,犹似燃起一团烈火,而后,热火顺延双臂筋脉,直向手心汇拢过去。
荣云再也禁受不得,一声叱咤,双掌反推而出。
身前,哄然起势,但见热浪卷集,一道火球于掌心呼呼斡旋,越胀越大。
却是火苗尽黑,诡异乖戾,荣云顺势将那胸口热气尽数逼出,手心黑火瞬间如磨盘大小,滚滚黑火,灼人脸面!
那灵兽獠牙龇张,狂奔不息,显未料到此节。
只见荣云双手一送,黑色火球正对灵兽口中推了进去。
汪——汪——汪——
灵兽声嘶力竭,顿足哀号,再也没了方才狰狞凶狠。
却见它口齿之间,黑火仍生息不灭,那灵兽再是嚎叫片刻,终连声音也难发出。
它噗通一声倾翻在地,尖锐四肢于地面拨挠不止。
再过片刻,足距慢下,气若游丝,只是偶尔如痉挛般颤上一下。
再是片刻,僵直在地,全然没了生息。
清风拂来,焦糊刺鼻,中人欲呕。
荣云瞠目结舌,惊疑不置,兀自望着自己双手,心道:方才,那道黑色火焰是如何一回事,当真出于自己双手?
荣云呆愣原地,惊而不语,与那惨死之灵兽殊无二致。
不远处,曦瑶更难直信,荣云翻手推掌之际,竟可生出黑火,将那不可一世之灵兽击毙就地,他竟怀有绝世武功!
荣云静下心神,吃力起身,向那灵兽缓缓移了上去。
近处来瞧,那灵兽当真已没了生命迹象。
荣云寻思:依此体型判定,这灵兽不过一只幼崽,虽无通天彻地之能,也让自己尝尽了苦头,若是只成年灵兽,岂有胜算之券,如此说来,也是自己命不该绝啊!
可自己这身武功究竟是何明堂,又和自己先前遇害一事有着什么张本,荣云剑眉微蹙,越想越是好奇。
曦瑶脚踝肿胀,此刻尽显淤紫,足趾微微动弹,疼痛便直往心口里钻,当真令她痛不欲生。
她扶起一侧竹竿,一跷一拐地行来荣云这处。
日色偏暗,林间竹影扶疏,清风荡来,小径斑驳闪烁。
眼下虽知那灵兽已不省人事,曦瑶这般瞧着仍怦怦心跳,转眼再见兀自书空咄咄的荣云,不禁百感交集。
心想:荣云身怀绝技固然是好,可他被迫害至尸横山野也是事实,凡事有好有坏,自己更不知随喜随悲。
荣云蓦然回首,恰与她四目交接,曦瑶神色一振,羞然垂首,不与朝向。
荣云一眼便是瞧见曦瑶崴伤的右脚,心有余惊地道:“你脚受伤了!”
曦瑶佯装笑意,道:“给灵兽追赶,一时粗疏受了伤,想必歇上片刻也就不打紧了。(哑语)”
荣云道:“我来帮你瞧瞧。”
言毕,扶曦瑶一旁坐下,撩起她裤管一看,更是愕然。
只见曦瑶脚踝已肿得如同拳头大小,荣云伸手轻轻一碰,曦瑶不禁咬牙轻吟。
如此举止并无亲昵,却是荣云心头一热,又觉扭捏不适。
荣云自知方才一战,二人均有力竭,且那黑火施展过后,他更愈发心力不足。
便道:“咱们在此歇上一歇,待体力有所恢复再行下山。”
曦瑶点头蒙允,荣云于她身旁落坐。
竹径一侧,但见二人沉默不语,虽相隔咫尺,却一人朝北一人朝南,好似有胆幽会,无胆执手的青涩情人。
原本鼓噪的竹林霎时间复归宁定,风儿微凉,心儿微醺,曦瑶时时旁睐,偷睨几眼荣云,此时,满脑子尽也是他。
再回想起同灵兽恶斗之时,荣云数次冒险救下自己,心中窃喜,差点笑出了声响。
曦瑶又是摸了摸自己右手,心想这手荣云也是牵过的。
心中一甜,面颊顿时绯红而起。
曦瑶好奇又想:此时,身旁的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两人体力透支,一歇便是整个时辰,待有所憬然,只见日昃西离,火云满天,其后淡淡金彩犹如天绅倒悬,尽铺身前竹径之上,美得令人窒息。
曦瑶唯觉乏累消却大半,低头来瞧,却见脚踝不仅淤青不散,反有愈肿之势,一时间不知所措。
跟旁,荣云神色蓦然一紧,目光倏地射向竹林深处。
曦瑶见状何其骇异,心想他这副神色,可是又察觉到了灵兽,若再遇合一只,存活当真没了丝毫悬念!
荣云面色深沉,心境凄凉,不禁也想:此处莫非不止一只灵兽,可灵兽毕属世间奇罕,岂有一日遭逢两只的道理!
曦瑶怔忡道:“你……你可是又发现了什么!(哑语)”
荣云细耳聆听,不予置答,少顷,鼻息一呼,整个人也松弛了下来。
曦瑶不解,再是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哑语)”
荣云道:“竹林那头,有着什么动静。”
曦瑶猛然侧过身去,一颗心突突乱跳,道:“灵兽在那处吗?(哑语)”
荣云道:“这音色细腻,不如先前那般粗躁,该不是灵兽。”
曦瑶听后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这时候,竹林深处会有何动静呢?
下一刻,神色一振,回道:“莫非是上山的村民!(哑语)”
荣云不语,只是等那声音继续靠近。
片刻后,便已隐约听到一人说道:“哎,当真可惜,竟给那头野猪逃了,不然,够俺一家三口吃上半月了。”
另有一人道:“让俺说,还是你命中与那野猪无缘,俺去年曾有幸猎得一只,那肌理与牛肉无异,吃起来还格外劲道!”
更有一人道:“俺可不如你俩无厌足,山鸡野兔已能令俺美上几天了!”
三人言笑晏晏,再过片刻,声音已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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