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中意微笑道:“这许久滴水未进,想必你也饿了,咱们先回去吃些食物果腹,再拟离开此地可好?”
曦瑶不语,只轻轻点头,而后,三人便向村中走了回去,却在这时,乐之境忽地垂下腰去,连连猛咳不停。
曲中意听他咳嗽声一次重过一次,面色顿转焦急,忙近前询道:“师兄,你怎样了?”
乐之境掏出一块手帕遮在嘴上,再咳数声,已有沙哑之势,此刻,他疲软不支,再也没了举臂的余力,曲中意闻之入耳,何其揪心难安。
乐之境虚弱道:“曲妹,快……快……快拿药来!”
声音甫歇,已是瘫坐在了地上,再一声重咳,大口鲜血喷吐在了地上,曦瑶见状吓了大跳,不知那男子为何无故病重至此!
曲中意不再迟疑,忙从乐之境怀中摸出一拇指大小的瓷瓶,取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
乐之境打坐在地,闭目运气,却见药到症除,不消片刻,已是止了喘息,咳嗽不再,面色也显得红润了许多。
曦瑶望着那清瘦男子,心想:看他外貌似也身患重疾,但此病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重,却是罕见,饶是如此,服下那药也能症状全消,想来定是极其珍罕的灵药。
乐之境再歇片刻,已完全恢复了气色,定睛细看,直比以往更显清爽。
他缓缓舒了口气,而后自地面站起,道:“让姑娘见笑了!”
曦瑶讪然一笑,却不知如何作答,曲中意面色不再焦虑,只是两道细眉仍显得有些沉重,轻声道:“师兄,可还有不适?”
乐之境道:“多谢师妹关心,我已经没碍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曲中意微微点头,三人再向斗金家中走了回去,曦瑶不禁心想:他二人轻怜蜜爱,又能如此相敬如宾,当真羡煞旁人也!
回到斗金家中,曲中意拿出寻得的水果,分给了乐之境和曦瑶,奈何曦瑶心情黯然,茶饭无味,当真一点东西也吃不下。
曲中意见状,劝说道:“姑娘,你不如随意吃些吧,一会首途攒路,奔波劳累,且我与师兄向来随心而行,漫无目的,途中多半不会有客栈出现,倘若此时不填饱肚子,却哪里还有奔走的力气。”
曦瑶听她言之凿凿,终拿起果子慢慢吃了起来,一颗下肚,当真再没了吃第二颗的想法。
曦瑶左右顾盼,不知何时,又不见了小白影踪,曦瑶知它定又跑去山上觅食,也便不了了之了。
三人吃过水果,待小白山中归来,双音门主便准备出发上路了,曦瑶赶回家中,只取些随身衣物,就随二人行去了村外。
乐之境回头望向曦瑶,道:“姑娘,这一走山高水阔,此处已成异地他乡,你可做好了准备。”
曦瑶听后心中蓦地一紧,她立于门外,不住遥望着远处村舍,只觉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令她难以割舍。
曦瑶心想:曾几何时,我也在此幻想过爱情,这里不仅有爷爷、斗金、村民,还有与荣云的点点滴滴,自他不辞而去,我只道自己已一无所有。
可没曾想,自己可失去的还有很多,如今,我当真成了那了无牵挂之人,这一走,当真便与荣云再无相见之可能!
有朝一日,当我再回到补丁村,这里应是残垣断壁,荒草成堆了吧,待那时候,再也没有迹象可知,这里曾也生活过一群淳朴无虞的村民。
自此,补丁村于我,也只不过是一不痛不痒的字眼,便如同荣云一般形同陌路,再也没有令我萦怀驻足之处,可我若守在这里,又如何报爷爷与众村民之仇!
言念及此,曦瑶泪眼婆娑,她俯身抱起小白,朝那二人重重点了点头,而后,已快人一步,朝村外行了出去,小白探出脑袋,向那山村不住张望,眼中饱含不舍。
乐之境、曲中意彼此互视,而后各自背起琴囊,步曦瑶后尘行去了村外。
身后山村,依然可见溪水长流,清风穿巷,翠竹倚屏,飞鸟时歇!
身后山村,再也不见岸边捣衣,炊烟袅袅,孩童嬉戏,呼儿归茹。
龙门南山山巅,大殿之内,薛暂高居堂首,薛溢才、秦师爷立居大殿两厢,彭鹤天、齐鲁青、韩晓严则身处殿堂正中。
薛暂道:“三位道长当真不准备在我龙门多须留几日?”
彭鹤天道:“我师兄弟三人叨扰贵派已颇有些时日,今天也该返还剑门了,只是昨日之事,实有负薛门主厚望,被双音门从中掣肘,致使原本水到渠成之事,到最后功亏一篑,想来心中有愧啊!”
薛暂道:“彭道长这是哪里话,三位肯出手援助龙门,我薛某人已是感激不尽了。”
彭鹤天道:“薛门主客气了,惩奸除恶本就义不容辞,且剑门、龙门素来交好,我三人更是份所当为。”
薛暂听后颇为受落,向一旁薛溢才使了个眼色,只听薛溢才双手拊掌,一人手托满盘白银,自殿外趋步赶了进来。
薛暂道:“既然三位道长去意已决,薛某就不再强留,这些银两乃是我一番小小心意,三位道长切莫推辞,路上也好作盘缠用。”
彭鹤天面含喜色,如受不虞之誉,显然不知薛门主出手会如此阔绰。
彭鹤天欣然悦从道:“如此,我彭鹤天就不客气了!”
说着已将白银分给了两位师弟,薛暂道:“山脚下,我已为三位道长备好了快马,才儿,你领三位道长下山去吧。”
三人齐齐拱手,大声道:“别过薛门主!”
言毕,转身迈出了龙门大殿,薛溢才、秦师爷紧随其后,五人相偕来至南山脚下,只见马夫手牵骏马,已立于石门楼处久候多时。
三位道长接过马夫缰绳,跨鞍上马,同薛溢才、秦师爷相继别过,一声吁喝,骏马疾驰奔出,顷刻间,已是消失在了石门楼外。
薛溢才与秦师爷相视一笑,而后,折返回了山上。
龙门后山,赴月亭下,薛溢香支颐而坐,望着眼前天河发呆,却见水面,已撑起了雨伞大小的荷叶,无穷碧绿之间,更有朵朵粉莲点缀其中,一眼望去,美不胜收。
一旁,小玉据膝而坐,面色尤为低沉,她抬头望向对面薛溢香,道:“小姐,若是荣云公子知晓了这事,会作何反应?”
听闻这话,薛溢香猛然起身,沉思良久,淡然道:“他晓得只是早晚之事,会作何反应,最也显而易见不过,又何须明知故问呢!”
言毕,已向亭外走了出去,小玉寸步不离,二人待至云桥之上,薛溢香忽然驻足,不再举步。
薄雾如丝,于桥面缓缓流动,薛溢香抬眼望向天际,越想越觉义愤填膺。
她细眉紧蹙,愀然作色道:“他们尽说荣云公子是银面阎罗,出身魔教而无恶不作,可我为何却不见他任何有失准绳之举,反是咱们这些名门正派,无视武林清议,也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行径!”
小玉哂然苦笑,道:“小姐,你说这正邪之别,门派之见,该有多么的荒唐可笑!”
薛溢香继续道:“我只道这世间黑者尽黑,白者尽白,今日来看,黑者不尽其然,白者亦不尽其然,正义,好一个冠冕堂皇之词!”
薛溢香情绪火炽,声色也自高了几分,却听山谷那头,一声音幽幽回道:冠冕堂皇之词……堂皇之词……
几经传响,臻于希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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