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恩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久久不愿离去,见她杳无踪影,心中更不是滋味。
吴书恩再停留片刻,终不再盘桓,跃上马车,奋臂扬鞭,骏马一声嘶鸣,向着前方便疾驰了出去。
吴少奶奶回至吴府,忙唤来丫鬟杏儿,遣她连夜去城中置办些上好的布料,又言塌房近日鼠蛇猖獗,让她去药房抓些砒霜作驱虫用。
待杏儿置办妥当,吴少奶奶这才安心回到了房间,却是这一夜,她心情忐忑,辗转难眠,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拿起布料便赶出了吴府。
来至隐山脚下,吴少奶奶花去不少功夫,终在一片竹林中寻到了大少奶奶住处。
吴少奶奶上前扣动门扉,唤道:“可有人在吗?”
其内,一声音悠悠传出,问道:“是谁啊?”
吴少奶奶道:“姐姐,是我,雯芝啊!”
吱呀一声轻响,门板缓缓挪开,朝阳铺射而入,屋内登时明亮一片。
大少奶奶面有不解地道:“妹妹恁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吴少奶奶笑盈盈地道:“妹妹先前曾在集市上物色一块布料,丝滑细腻甚是喜欢,想来姐姐山中过得清苦,便给姐姐送来一匹。”
大少奶奶知她往日并非这样,此刻突来讨好,目的再也明确不过,无非是为昨晚之事罢了。
于是便道:“妹妹不必如此,昨晚之事,我既然已答允你不告知任何人,便再也不会向谁提及,妹妹放心就是了。”
吴少奶奶讪然道:“瞧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向来便是说话算话之人,妹妹哪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只是这布面织得精致,手法巧妙,如此尤物,确实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呐!”
说着一手承起布料,一手爱抚个不停,大少奶奶低头瞅了瞅,道:“不是我不肯收下,这布料织得华贵,而我又住得简陋,留下了岂不慢藏诲盗吗。”
吴少奶奶话锋一转,道:“哎呦,姐姐别让妹妹一直晾在门外,咱们有话进屋说吧!”
大少奶奶面有难堪,道:“不是姐姐不欢迎妹妹,乃是屋内着实简陋得紧,怕妹妹坐卧不惯,此时朝阳正好,不如我陪你在林间走走吧。”
吴少奶奶莞尔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在外面随便走走吧。”
大少奶奶合上扊扅,这就相偕二少奶奶走去了屋外竹林之中。
清晨,隐山含雾,露珠凝翠,俯览山下,吴昌城朝霞披被,山水环城,犹如一幅沈墨淋漓的山水画,而那汴河更如同天来之水,悠悠萦绕负郭,柔若锦带,泠泠磷闪。
一路花香清淡,鸟鸣啾啾,吴少奶奶聊得没过几句,便又哭诉了起来,言说:当初自己逼得姐姐索居山林实属无奈,吴府家务繁多,老爷又是早出晚归,自己长久操劳少眠,脾气难免暴躁了几分,这才让姐姐尝受了委屈。
又言:自己如此也是为姐姐着想,隐居山林虽是清苦,却能悠闲度日,置身事外,不用再为那贸迁费心,不像自己,每日都想歇息,却是身不由己,难得清闲,如此一来,竟有些羡慕姐姐了呢。
两人边走边聊,却是吴少奶奶一路净将大少奶奶往偏远地方带去,过不得片刻,木屋已是被竹林遮蔽得严严实实。
两人再聊片刻,旭日攀升,阳光热烈,吴少奶奶忽而停下脚步,道:“啊,时间过得可真快,这还没走出多远,太阳都爬上了头顶。”
大少奶奶心照不宣道:“吴府繁事诸多,妹妹若是不便,不如及早回去吧。”
吴少奶奶道:“姐姐说的极是,如今那塌房一刻也离不开我,妹妹此次前来,本是要赠予姐姐这匹布料的,既然姐姐执意不肯收下,那妹妹只得再带回去了。”
大少奶奶道:“妹妹有心了,我一人独居山林,也就无肃客送客一说了,还望担待则个。”
吴少奶奶笑盈盈地道:“姐姐客气了,那妹妹就下山了,姐姐也及早回去吧。”
说完抄起下山之路,向着吴昌城折了回去,大少奶奶则独自返回了木屋。
这处,吴少奶奶行至一片茂密丛林,忽而停下脚步,四下张望起来,好似在寻找些什么。
过不得片刻,一男子自左手边踱出,只见其眉目轩昂,着装利落,正是其子吴明!
吴少奶奶低声问道:“明儿,事情办得怎样了?”
吴明微微一笑,道:“娘放心吧,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吴少奶奶款款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咱娘俩这就回去吧。”
言毕,二人结伴而行,顺原路返回去了吴昌城中。
吴正这处,昨晚于祠堂听闻父亲一席话,今日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早早起床去了操练场,对着木桩一顿哼哈呼喊,肘击肩撞,待至一身衣衫湿透,心中得些许慰藉,只觉距离复仇大计又是近了一步。
操练完毕,吴正又匆匆赶去了塌房,心想:自己已有数日没去看望母亲,早些将手下活忙完,便能早些动身出发。
还没干得多久,却是二娘赶来塌房监工,这一呆便是整天,更没让吴正闲暇片刻。
吴正心中纳罕:往日二娘来塌房只是转上几圈便回了吴府,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吴正心有顾虑,不敢擅离职守,只得另计明日再去隐山看望母亲。
傍晚,塌房集散完毕,吴正一身衣衫早已湿透,只觉得酸臭湿黏,极不受用,可他更觉骨头松散,举步难移,不待沐浴更衣,便倒进己屋昏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已到了第二日清晨,吴正自床上起身,活动了下兀自酸痛的臂膀,未及出门,却是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吴正大声道:“谁啊?”
那人回道:“大少爷,不好了!”
吴正立时便认出了那人声音,不是阿娇更是何人,吴正不解问道:“阿娇,你有事吗?”
说着已是打开了房门,却见门外,阿娇面色惨白,神情恍惚,眼角隐隐折射着泪光。
阿娇道:“少爷,大少奶奶她······大少奶奶她……她……死了啊!”
言毕,阿娇双手掩面,悲极失声,阿娇之言,字字如钢钉般扎入吴正内心,他将信将疑,于门前呆立不动。
下一刻,吴正蓦地轻笑道:“阿娇,大早上的可不兴开这玩笑,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阿娇不为所动,此时已然泣不成声,吴正见她悲痛欲绝,俨然不似在开玩笑,他一颗心瞬间凉透,却见面容不及作态,泪水已扑簌簌滚落下来。
“娘!”
吴正一声呐喊震彻吴府,拔腿便向隐山方向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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