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贝州城门缓缓打开,那沉重的城门像是承载了无数的抉择,终于向世人袒露了它的内里。
卸了甲的士兵们,满脸疲惫与惶惑,脚步踉跄地朝着城外奔涌。
他们身旁,贝州百姓们亦是神色慌张,拖家带口。
只要能出城,男女老少几乎是有一个算一个,拼了命地朝着贝州城外涌去。
一时间,城门口人潮如织,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崔景明站在城头,静静地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百姓,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自己平日里为修复民心所施展的那些小手段,此刻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滑稽可笑。
与世族平日里对百姓犯下的诸多恶行相比,简直就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还真是虚伪啊。”
他在心中暗自叹息,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位阿婆的临终遗言,那声声指责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真的是个虚伪之人,一直活在自我营造的虚幻表象之中。
“报!张指挥使!贝州城门大开!有许多世家人马和贝州城的百姓一起冲出来了。”
一名锦衣卫急匆匆地赶来汇报,声音因奔跑而略显气喘吁吁。
听到这话,张显怀剑眉微蹙,尚未有所表示,一旁的秦如召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兴奋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显怀,让我去吧。”
他急切地说道。坐在秦如召旁边的薛仁贵见状,伸手轻轻拉了拉秦如召衣袖上的甲片,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坐下。
此刻的张显怀满心疑惑,大军的防御阵地已然严阵以待,这些世家兵马的援军都还未曾到来,怎么如今反倒急急忙忙地从城里冲了出来?
“是世家要动手了吗?”
他喃喃自语道。
那名前来汇报的锦衣卫听到他的疑问,连忙摇了摇头。
“不是的,张指挥使,这些士兵无人着甲,亦无人拿兵器,我倒觉得他们更像是来投降的。”
“没有桌甲,也没有兵器?”
“是的,指挥使,现在贝州城门大开,我们要不要直接打进去?”
一名下属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出声问道。
张显怀沉思片刻,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先别急,了解了情况再说。”
“走,随我出去看看。”
说罢,他便当先大步流星地朝着军营外面走去,秦如召和薛仁贵赶忙紧随其后。
等他们来到军营外面,只见眼前一片狼藉,哭声震天。
那些从贝州城里出来的士兵们,一见到自己的亲人,顿时情绪失控,纷纷扑上前去,紧紧相拥,而后便是号啕大哭。
“阿娘啊,儿对不起你啊!儿当了反贼啊!”
“对不起阿耶,对不起……”
那悲戚的哭声,饱含着无尽的悔恨之意,令人闻之动容。
而那些贝州城的百姓们,此刻也全都坐在地上,满脸的疲惫。
但也掩饰不住他们内心的欢喜。
安全了!
周围声响极大,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这些日子的遭遇,嘈杂的声音充斥在空气中。
看见张显怀带着秦如召和薛仁贵前来,大多数逃回来的士兵都面露畏惧之色,偷偷地瞥了这三人一眼。
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他们亲人的巴掌便毫不留情地盖在了他们的头上。
“还等着干嘛?给各位将军跪下啊!”
那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惶恐。
听到亲人的提醒,这些士兵们才如梦初醒,一个接着一个地跪了下来,他们的亲人也毫不犹豫地跟随他们一同跪下。
贝州城的百姓们见状,也纷纷效仿,刹那间,乌泱泱的跪倒了一大片。
离张显怀最近的一个老妇人,双手用力地按着她儿子的头,使其额头紧贴地面。
自己则不断地对着张显怀他们磕头,嘴里念叨着:“各位将军,我儿他是个好孩子!”
“只是受了那些反贼的蛊惑,还请各位将军不要治他的罪啊!”
“是啊!各位将军,莫要治他们的罪了!”
“他们已经回来了啊!”
那一声声哀求,此起彼伏,令人心生怜悯。
张显怀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动容。
张显怀缓缓转过头去,目光扫视着周围那些跪倒在地上的百姓,声音温和而坚定地说道:“乡亲们都起来吧!”
“我张显怀没有资格做这个主,有没有罪还是要陛下来定夺。”
“但大家已经回头是岸,想来陛下也不会怪罪,大家先起来,别跪在地上了。”
就在张显怀说着话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厚重的马蹄声,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因为连大地都有些许震感。
感受到了的老百姓们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露出一丝惊恐。
张显怀三人听到马蹄声,顿时神色一凛,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全身紧绷,一下子进入了戒备状态。
直到看见远处那象征着天子威严的龙纛缓缓靠近。
一名士兵飞奔而来,高声喊道:“报,张指挥使,秦将军,薛将军,陛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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