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怎么也没想到,维克托会变成这副模样。

    只见维克托的嘴巴和眼睛里,竟然全都是蓝色羽毛状的孢子植物。

    它们已经长得很大,在维克托的口腔和眼睛中延伸出十厘米左右的长度。

    维克托一枪没打中,又频繁地扣动扳机,但是他的弹夹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苏澄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维克托仍旧端着枪,佝偻着腰昂着头,脑袋一抖一抖地转动着,好像在寻找目标一样。

    他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到,似乎只能靠声音辨别,所以苏澄没动,他就发现不了她。

    苏澄不知道这样的维克托是不是还活着。

    大概是听见苏澄的呼吸声,维克托迈着一颤一颤的脚步,用一种十分缓慢又病态的步伐朝她靠近。

    而在他靠近的过程中,他眼睛中的植物又生长出来一小截。

    同时苏澄还看见维克托的脖子以一种人类不能达到的角度朝右弯曲,他脖子上凸出的部分,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在皮肤下一鼓一鼓的。

    紧接着,是皮肉被慢慢撕扯开的声音。

    维克托颈侧一直鼓动的东西钻了出来——仍然是羽毛状的植物。

    它从血肉中伸展出来,遇风之后血液风干,羽毛舒展开来,随着维克托的步伐轻轻抖动。

    而整个过程,维克托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痛苦的神色。

    他脖子伤口处流的血,很快,就又有孢子粘在了上面。

    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开始生根长大。

    苏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脚下踩到一颗翘起的石子,发出“坷拉”一声响。

    维克托立刻将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对准了她,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扑向苏澄。

    但他没机会了。

    陆昱城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在维克托扑向苏澄的瞬间,一枪命中了维克托的后脑。

    维克托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朝前扑在了地上。

    陆昱城走得比较快,他把埃德加他们都甩在了后面,五分钟之后,他已经走到了维克托倒下的地方。

    维克托伤口流出的血,已经长满了大片的蓝色植物。

    “他不对劲儿。”苏澄说。

    陆昱城点了下头,其实在远处开枪之前,虽然离得远看不太分明,但他觉得维克托的举动有些反常。

    在听苏澄说他嘴里眼睛里都长出植物后,陆昱城伸手,把维克托的尸体翻了过来。

    维克托的面部已经被长出的植物挤压到变形,五官都改变了位置。

    要不是他那一头标志性的头发,和他左耳耳垂上戴着的金色耳钉,陆昱城还真有些不敢确定这就是维克托。

    还有他手中的枪。

    直到最后一刻,维克托都紧紧握着手里的枪。

    陆昱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孢子会寄生,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宿主被寄生成这样还活着的。”

    维克托脖子上那株植物叶片舒展,随即绽放出一朵紫色的小花。

    苏澄的视线落在小花上,然后往下,她看见了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

    苏澄说着,蹲下|身,指着维克托脖子下面的一片皮肤。

    陆昱城也跟着蹲下,和苏澄一起扯开维克托的作战服衣领。

    只见维克托脖子下面,长了大片的尸斑。

    陆昱城又检查了维克托的手臂和腿,也有很多尸斑。

    “维克托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陆昱城不得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苏澄:“但是他却可以行动,甚至偷袭我们?”

    陆昱城道:“应该是孢子植物控制了他的神经系统。这里的孢子植物也是变种的一种,维克托这样应该属于变种寄生。”

    “变种……寄生……?”苏澄跟着重复了一遍,突然心里一抖——

    变种寄生,她不就是吗?

    所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变得跟维克托一样,被藤王种子控制住神经系统,即便死了,还要当它的傀儡?!

    “苏澄?苏澄!”陆昱城叫她。

    “啊……”苏澄猛地回过神,“你叫我?”

    陆昱城隔着过滤面罩摸了一下苏澄的脸,“怎么了,脸色忽然变这么差?”

    苏澄胆子大,陆昱城觉得她应该不是被维克托的样子吓到了。

    “没什么……”苏澄迅速将心事压下,“埃德加他们过来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陆昱城回头看了一眼,埃德加正带头往这边走。

    陆昱城朝他打了个手势,意思叫他别过来了,直接往前走。

    埃德加看懂,比了个“ok”。

    这样一来,陆昱城和苏澄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随着往前,眼前的孢子雾气越来越浓。

    昨天晚上,陆昱城就已经叮嘱过众人,走到下面的时候要尽量保持平稳轻盈的呼吸,还有不要说话。

    因而这一路上,没有人说话。

    除了耳边偶尔掠过的风声,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行人的脚步声。

    大约又走了几十分钟,众人终于走到了废土堆的最底下。

    这里的雾气,已经浓到能见度不足一米。

    苏澄的呼吸已经控制到几不可闻,但即便是这样,过滤面罩外面的孢子,还是会随着她的吸气贴到面罩上,然后又随着她的呼气飘远。

    再贴近,再飘远。

    以此往复。

    或者稍微一个不小心,或者运气太差,孢子就会进到面罩里。

    六人里,属尼尔森最害怕。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被孢子寄生的滋味,实在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而且这里的孢子雾这么浓,要是被寄生就要摘掉面罩救治,那样势必会沾到更多的孢子,人岂不是必死无疑?

    尼尔森脸上的汗,成片成片地淌下来。

    甚至他的里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陆昱城一眼就看出尼尔森的状态很不对。

    他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尼尔森身体一抖,然后他看见陆昱城在用口型跟他说:“放轻松,放轻松。”

    尼尔森勉强点点头,他心说自己也想放轻松啊,但是事实是,他根本冷静不下来。

    尼尔森的袖口,一滴汗水摇摇晃晃从他手腕上淌了下来。

    几乎是在这滴汗水出现的瞬间,几粒小孢子马上就沾了上去,眨眼间它们就生出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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