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朱寿脸色难看,耿权也有点抓瞎了。

    “是哪个没心眼的乱嚼舌根,等老夫找到,看不撕烂他们的嘴!”

    看到耿权这番装腔作势的模样,朱寿只得摆了摆手。

    普通老百姓,自然有他们的生存智慧。

    朱寿不相信,如果不是耿权将昨晚与自己会面的情况说出去,流言会传得这么快。

    耿权的想法,朱寿大概也能够猜出个一二来。

    对于长干里的百姓们而言,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妥当。

    他们这个冬天,就要面临居无定所的困境。

    在这种情况下,上面派来一个看着不怎么靠谱的里长来,谁能放心?

    当务之急,当然是想办法把他弄走。

    不过,他们越是这样,朱寿还越是不愿意走了。

    昨天经过跟耿权的交流之后,朱寿更加确定。

    当今的天下,除了自己,没有谁能够解决长干里的危机。

    除非是皇帝愿意拨款,或者强制命令那些商贾不要钱干活儿。

    这两种办法,想想都不可能。

    初冬的清晨,天气还是比较寒冷的。

    朱寿骑在马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用力地揉了揉脸颊,长出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耿权连忙道:“我昨夜已经向那些商贾以及匠人传递消息,他们都不敢耽搁,如今已经在等着里长了。”

    不多时,一行人就来到了长干里最里面的一处相对较为完整的房屋。

    迈步进门,朱寿就看到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这些人或坐或站,坐在前面的三人,穿的衣物面料都不错,显然就是承包这个工程的商贾。

    站在他们身后的,则都是一些面色黝黑,孔武有力之人。

    不用问,这些人就是商贾们手底下的匠人。

    大明的房地产行业,其实还是挺发达的。

    立国之后,老朱把匠人的户籍编为一册,还专门在应天府划定了一个区域让他们聚集起来。

    匠人们的社会地位虽然不高,但在明朝,有手艺傍身,收入真的不算低。

    比如在宗人府从事“裱褙玉牒”的工匠,每月工食银为15两,全年收入在18两左右。

    不过普通的匠人,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他们没有田产,想要积累财富,除了朝廷摊派的活计之外,还得自己去找点外快。

    正好国朝初立,百废待兴,他们也不缺工作的机会。

    一些专门从事建筑行业的商贾,自然就是他们最好的合作伙伴。

    这些商贾,可不像是后世的包工头,拉起一些人来就能干。

    反而,这样的商人,手里往往掌握着原材料的供应链。

    只要有钱,云贵川蜀的名贵木料,海外的稀奇材料,他们都能给你弄来。

    当然,不管是在什么时代,给朝廷打工自然是最省心的利润来源。

    不过,这次长干里重修,其实真正的大建筑商也看不上。

    眼前的这三人,实力肯定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被朝廷选中,但生意肯定也算不上多大。

    见耿权带着一个面嫩的少年走了进来,正在交谈的三个商贾,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连起身的打算都没有。

    不过,他们倒是很自觉地停止了交谈。

    朱寿也不以为意。

    毕竟严格说起来,这帮人都被长干里这个项目给坑惨了。

    他们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

    而且,区区一个里长,面对这些大商人,还真没啥身份优势。

    朱寿径直来到上首的那把椅子,然后坐了下来。

    “各位,我就是这长干里新任的里长朱寿。今日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便是为解决长干里修葺房屋一事。”

    一个脸蛋通红的胖子随意朝朱寿拱了拱手,道:“闲话我们就不与朱公子多提了,不知公子打算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此人名叫何大方,老家在吴县香山,他手底下的匠人都出自香山帮,技艺不错。”

    耿权小声给朱寿介绍到。

    朱寿笑了笑,对何大方说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但我想先听听各位老板的看法。”

    何大方和其他两人面面相觑。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他们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说实话,别看整个应天府的建筑生意,几乎都被他们给包了。

    但实际上,他们的利润,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大明的房价十分便宜。

    应天府一栋五间房的四合院,撑死了也就卖30两银子。

    但是修建房子的成本,却一点都不低。

    石材木料,都要从城外运进来。

    干活的匠人们,工钱也要给足。

    上上下下,每一个环节都要花钱。

    30两的售价,最后落到这些商人手里,最多也就5两的利润。

    长干里的翻新修葺,当然用不着盖四合院。

    加之朝廷发话,这些商人心里想的也是薄利多销。

    说起来,就之前那个里长贪墨的两万贯,都已经超过了这些商贾最后能够获得的利润了。

    更不用说,他们前期已经投入了极大的人力物力。

    所以,这事情一爆,直接将这几个人坑得死死的。

    就听何大方苦笑着说道:“我们的买卖,看着场面甚大,实际上赚的都是一些辛苦银子。朱公子的名声,我们也听说过。一个日进斗金的洪武盐,就足见朱公子在经商一道上的能力。”

    “如今朝廷委派朱公子来做这个里长,显然也是看重朱公子的本事,您何必谦虚呢?”

    朱寿微微扭头,打量了下何大方。

    不愧是在应天府讨生活的商人,这高帽张嘴就来。

    如果朱寿真的是十三四岁的愣头青,说不准还真就应下他的这话了。

    何大方确实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很有水平。

    老实说,他压根就没觉得朱寿真的能够解决长干里的困境。

    他今天之所以来,其实就是想要回自己的银子。

    朱寿之前的事迹,他也听说过。

    洪武盐的日进斗金,可不是吹牛的。

    光是之前一个月,朱寿起码攒下了二十万两银子。

    在何大方看来,这小子有钱,而且还敢在这种时候接了长干里这个烫手山芋,显然就是打算用自己的钱填补窟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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