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韫耷拉着眼皮,看着跃动的火离她越来越近,很快就要烧上她,但她没有力气躲开。
刚才什么都没想,唯一的念头就是求生,现在倒下了,脑海里反而开始浮现出过往的事。
像走马灯,哗啦啦地倒退,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一张俊美矜贵的脸。
是沈舒白的脸。
此时此刻想起这个男人,谢枝韫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明明电话挂断之前他们还在怄气,还在吵架,还在冷战,她甚至怀疑他还忘不掉她是一生之敌。
结果现在生死一线,想起来的人,竟然还是他。
谢枝韫真的努力在自救了,可她还是没办法逃出去,沈舒白知不知道她快死了呢,她死了他会不会难过呢,他会为她守寡多久呢,他……砰!
心中的念头还没转完,谢枝韫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声响,她恍恍惚惚,怀疑是错觉。
但紧接着又是第二声“砰”!
谢枝韫费力地抬起脑袋,看向那扇她怎么都打不开的门。
砰!砰!
厚重的大门在移动。
……不是错觉!
真的有人在开门!
谢枝韫眼底爆发出巨大的狂喜——有人发现她了!有人来救她了!
谢枝韫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
同时大门“轰”的一声彻底打开,无数的光芒争先恐后地扑进去。
……谁来救她?酒店的人?还是警察?消防员?
谢枝韫想看,然而面前狂舞的大火和浓重的烟雾让她的视线朦胧。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本能地想奔向她的生路。
可才迈开一步,眼前就是一黑,她一头栽下去——却栽进一个坚硬而温暖的怀抱。
谢枝韫听见一声急迫的“枝枝”!
有人喊她的名字。
谢枝韫抬起眼皮。
猝不及防的,就对上那张,最后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脸。
……沈舒白?
沈舒白——!
男人的脸没有记忆里那么清冷和寡情,她看到了比这场大火还要翻天覆地的火焰。
沈舒白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谢枝韫贴紧在他的胸膛,她听见猛烈的心跳声,很快,很急,很用力。
谢枝韫眼泪唰地一下掉下来:“沈舒白……”
她真的,真的以为,自己这次,一定会死掉。
沈舒白抱紧了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沉声答应:“别怕,我来了。”
……
沈舒白即刻将谢枝韫送往医院。
手术室红灯亮起,他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行雪劝他坐下等,他没有理会。
直到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戴着口罩的医生出来,沈舒白才迎上去。
“医生,我的妻子怎么样?”
医生给了他一个请放心的表情。
“一切有惊无险。万幸是发现得及时,否则再晚一点,不是被冻伤,就是一氧化碳中毒,这都会要人命的。”
听到最后几个字,沈舒白的脸色就沉了一度。
他克制着情绪,说:“谢谢医生。”
医生点点头,返回手术室善后。
沈舒白嗓音也如同那间冻库,冰冷入骨:“那四个人,抓到了么。”
行雪低头:“已经锁定他们逃跑的路线。”
沈舒白:“他们说的是粤语,提到‘陆小姐’,去问陆颖做没做。”
行雪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是想要劝什么,但看清他现在的脸色……不敢多话忤逆。
“是。”
·
谢枝韫随后便被送入私人病房。
她又是冻伤,又是吸入过多的一氧化碳,现在还要戴着氧气面罩帮助呼吸。
护士帮她扎针输液时,她无意识地呢喃:“沈舒白……”
沈舒白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掌:“我在。”
但谢枝韫的眼皮并没有抬起来。
护士轻声:“病人的麻醉还没有完全消退,现在是在无意识的状态,先生对她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沈舒白微微一怔,没有说话,只是将谢枝韫的手握得更紧。
谢枝韫直到次日早上才醒过来。
她掀开眼皮,看到雪白的天花板,起初没有回过神,大脑短暂的空白后,才想起冻库里发生的一切。
侧头,看到坐在椅上,闭着眼睛的沈舒白。
她呼吸不自觉地加重,氧气面罩里弥漫开一层白雾。
她喊:“沈舒白……”
声音沙哑,而且很疼。
沈舒白立刻醒过来。
坐到她的床边,摸着她的脸,低声问:“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枝韫稍微动了一下,只觉得哪哪儿都疼,她难受道:“身上好疼……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了,打了我一顿……”
胡言乱语。沈舒白低声:“我要是想打你,就不会救你了。医生说你冻伤又烫伤,要养一段时间才会好起来。”
谢枝韫摘掉碍事的氧气面罩:“报警了吗,那四个人,都抓到了吗?”
“已经抓到了,警察在审问。”沈舒白说。
“我猜是陆颖那个神经病……”
她才昏昏沉沉时想到,粤语里,“六”和“陆”是一个发音,那四个人说的不是六小姐,而是陆小姐。
而跟她结仇的陆小姐,就只有一个陆颖。
她闭眼:“我真是,无妄之灾。”
满打满算,她跟陆颖也就打了两次交道,虽然两次都起了冲突,但何至于置于死地呢……说到底,还是那个荣升太子爷给她惹的祸。
等她好了,她一定要去找他算账。
沈舒白没有说话,但眼底也是一片清寒。
这件事,他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真正的罪魁祸首,他也会让她付出代价。
“沈舒白,我喉咙疼,口也渴。”
沈舒白倒了一杯温水,用汤匙一口一口喂她,让她缓缓喝下:“因为你在火场里吸入过多有害物质,伤到了支气管,别担心,很快就会好,这段时间少说话。”
谢枝韫喝了几口水,感觉好一点了,但说话会撕疼,她就拿起沈舒白的手,在他洁白温暖的掌心写字。
“你怎么会来得那么快?”
沈舒白道:“不是说我惹你生气了,你要跟我一刀两断么,我去找你赔礼道歉。”
谢枝韫弯了弯唇角,继续写:“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之前的事,就原谅你了。”
沈舒白包住她的手,他看得出她现在还很疲惫,将手掌盖在她的眼皮上。
“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谁都伤害不了你。”
谢枝韫闻到他的掌心淡淡的茶香,很清幽,很舒服。
眼睫毛扫了扫,也终究是抵不住全身涌来的疲惫,她睡了过去。
沈舒白掖好了她的被角,然后起身,走出病房。
行雪正在门外等候。
“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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