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面相其实很年轻,说是年轻道人也不为过,冷不丁来了个喷嚏让他也很是纳闷。

    上一次类似这种情况,还是青冥天下那边给他传递了一则救命消息。

    说是倒悬山要沉了。

    那时候自己也如同今日这般好好的摆着摊,收到消息之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趟南海。

    嘿,还真沉了。

    被谁弄沉的不知道,就连他也没能算出来,不过依他猜测,定然是剑气长城那边的某个十三境剑仙。

    至于那位老大剑仙,他要是打算对倒悬山动手,早在几千年前就出剑了,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要是老大剑仙出手,倒悬山可就不是下沉这么简单了。

    十四境纯粹剑修的一剑,这枚山字印恐怕会直接炸碎。

    既然那会儿算不出来,年轻道士也就没有多待,一路北上返回骊珠洞天。

    继续厚着脸皮做那昧良心之事。

    这里有更重要的事,关乎他大师兄的大道。

    年轻道士想要施展大神通看看这个‘喷嚏’的由来,他直接收起了算命摊子,一路推着板车拐了好几个弯,眼见四下无人,从袖中探出一指轻点半空。

    空间荡漾,如水面波纹扩散,一幅场景逐渐清晰,碧蓝南海出现在眼前。

    自己那位不记名弟子仙槎,桂花岛桂夫人,蛟龙沟……

    倒是一袭黑衣白发的少年没有被年轻道士关注到,在他看到仙槎之时,就已经是扶额长叹一声。

    当做没看见,大袖一挥,画卷如镜破碎千百块。

    ……

    顾清崧的这道金色符箓,品秩极高,想要在这张符箓上画符,必须得是符箓一脉之大成者。

    这样一看,顾清崧在陆沉那儿也算是学到了不少的真本事。

    白玉京的几位掌教里,大掌教受道祖亲传术法,一直想要彻底解决化外天魔,多年前在白玉京一气化三清,去往儒释道三座天下。

    欲要融合三教学问之根本,与己论道,人在世却与世无争,三教之争,在我一人。

    二掌教余斗开辟道门剑术一脉,修道八千载,未尝一败,被阿良笑称‘最能打的老王八’。

    以阿良的性子,他这话只有一半是真话,最能打肯定不是,那就只有老王八了。

    至于这位三掌教陆沉……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嬉戏人间,虚舟蹈虚的陆沉不可谓不逍遥。

    只羡鸳鸯不羡仙,书上有,山上没有,大道再长,可容不下儿女情长的陆沉,不可谓不逍遥。

    人间无大事,每当这位掌教陆沉坐镇白玉京时,几乎从不管事,不可谓不逍遥。

    陆沉一直都有一个想要解开的疑问,困扰他数千年之久,没人能给他答案。

    这世间天上天下,所有的一切事物、众生,是否只是那个‘一’的一场梦?

    也就是因为这个答案,五千年前,浩然陆沉飞升去往青冥天下,在那白玉京向大掌教寇名问道。

    寇名一眼相中,在代师收徒之后,亲自为他推演出了三种结果,于是也就有了一气化三清,散道分化三位三教圣人,不仅为了自己的大道,也是为小师弟寻求这个答案。

    都只不过是为了这个最终答案,陆沉再临浩然天下,来到了大师兄转世的骊珠洞天。

    得见一位齐姓先生,陆沉惊讶的发现,这位齐先生融合三教学问,与自己大师兄有那大道之争,并且走的更远。

    原本对他陆沉来说,齐先生与大师兄本应该在大道上互相砥砺,激起万丈浪花,可又因为他陆沉对那个答案的私心,‘逍遥’二字便再也不登门。

    于是,一向嬉戏人间,逍遥天地的陆沉,支起了算命摊子,开始了布局推演。

    这其中是为了大师兄的大道,还是为了心中的答案,亦或者两者皆有,外人无从知晓。

    可他当真逍遥吗

    宁远此前剑开倒悬山,可以说是老大剑仙的授意,但现在蛟龙沟算计顾清崧,算计陆沉这一脉,其实就是他本心使然。

    他棋力有限,不代表不能算计,不敢算计。

    能不能,与敢不敢是两码事。

    反正在这一点上,他宁远就比陆沉逍遥多了,随心而为。

    小书童并非就不能拔出君子剑,他宁远也并非就不能算计十四境大修士。

    至于能否成功算计,那就是未知数了。

    论胆子,宁远敢在十四境头上拉屎。

    当然,目前也就只有胆子了。

    陆沉有五梦七心相,全数收回之日,就是步入十五之时。

    我宁远只有一梦,梦浩然、梦青冥、梦蛮荒、梦千古、梦天上地下。

    我睁眼,世界醒,我阖眸,即陆沉。

    少年站在被打烂的渡口,岿然不动,心相生发,一念跨入龙门境。

    ……

    金色符箓一经出现,伴随着顾清崧的一声暴喝,圣人敕令落入蛟龙沟,这处海面猛然下沉数百丈。

    高空蛟龙疲软坠地,潜藏在海底深处的老蛟一个个都化作人形,或老翁或老妪,青壮男女皆有。

    一个个离开各自洞府巢穴,站在万丈海底,对着金色符箓作揖行礼,态度极其恭敬。

    有的似乎被惩戒过,直接当场跪拜了起来,身躯颤抖不已,不敢抬头看那符箓一眼,发自灵魂的惧怕。

    一些年岁较小的水蛟懵懵懂懂,在被长辈训斥之后,也依葫芦画瓢,对着那金色符箓行礼。

    随后有位龙须长达三丈的老蛟现身渡口海面,口中严厉训斥四头曾对桂花岛动手的后辈,说的是远古水声,宁远听不懂。

    但神色极为严厉,围困桂花岛的上千条坠地水蛟一个个成了犯错的孩子,朝着海水蜿蜒爬去。

    宁远将一切看在眼中,本来没有打算说什么,但在看到那名金袍老者的时候,扭头看向桂夫人道:“桂姨,这条老泥鳅不能放过。”

    “我要他的龙骨龙筋,回头煲汤。”

    桂夫人嘴角一抽,略微思量之后,打算动手找那金袍老者的麻烦,但宁远又一把拉住了她。

    “无需桂姨动手,它已被法旨敕令,就像是蛇精被打了七寸,战力不足一二,实为待宰羔羊罢了。”

    “我去去就回。”

    说完,宁远拔剑出鞘,御剑直去,为防止这老蛟钻入海底难觅其踪,他还朝顾铁头喊了一句,“顾铁头,速速祭出小天地,封锁这泥鳅的退路!”

    “哈哈哈,老子早就看它不爽了,宁小子,这王八羔子就交给你了!”

    顾清崧手中竹篙重重的往船底一砸,如同缩地成寸一般直接来到那金袍老蛟所在,随手布置一座小天地。

    宁远御剑直入其中,他看着这金袍老蛟,眼馋至极。

    “老泥鳅,打劫!将你身上穿的这件鳞衣脱下来!”

    老蛟呆呆站在海面,心如死灰。

    这就是那个万一

    他的一身实力被真言敕令压胜,又被顾清崧的小天地挤压,早就是疲软不堪,而且这顾清崧倒好,怕宁远打不过,小天地撑起的时候,就给了老蛟一拳。

    一拳打穿腹部,金丹直接被打烂了一半。

    就算后续放了它,老蛟也会一点点流失所有修为。

    “动手吧。”死灰已成定局,老蛟也没有再动手的打算,只是嘴角噙着冷笑。

    “今日对我蛟龙沟不遵守规矩,来日也会有人不与尔等讲规矩。”

    “好的,多谢提醒。”宁远点头,持剑横扫。

    为避免损坏金甲鳞衣,少年斩的是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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