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说这些做什么!”萧羽屈膝跪在她跟前,用力摇头,“请母亲莫再多说,免得让侯爷见笑!”
承恩侯只觉一张老脸越发挂不住,“少霆向来恭谨上进,我自然是知晓的,即便与恬恬不成,咱们云薇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夫人实在不必如此。”
大抵是被她说得有些心虚。
承恩侯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别扭。
萧羽自认了解承恩侯,察觉到他脸上的点点愧疚,当即抓住机会,“母亲,您再这么说,孩儿也没脸当这朝廷命官了,不如辞官带着母亲回乡也罢!”
“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萧母似被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的手,又看向云恬,“这些年因着有这桩婚事,我一直得意忘形,让大小姐对少霆生了怨气,实在是我的不是!”
她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可我家少霆,待你是真心的啊……”
“自从十日前,他知道你对他心生不满,一直后悔莫及,这十天终日郁郁寡欢,晚上又借酒消愁,都瘦了一圈了。”
“还请大小姐念及他这般情深似海的份上,收回这些东西后,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动情处,萧母整个人摇摇欲坠,几欲跪倒,却被萧羽紧紧搀住,愣是没跪下来。
“情深似海?”云恬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微微眨了眨眼。
她扬睫看向萧羽,“说的是你吗,萧大人?”
对上她似笑非笑的嘲讽,萧羽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他居然莫名地有些心虚。
不过,如今可不是怯场的时候。
他郑重施了一礼,“云大小姐,在下心慕你已久,希望你能念在过往的情谊,再考虑一番你我的婚约……三日后就是七夕佳节,我想约你同放河灯,冰释前嫌。”
他深吸了口气道,“就算你不答应也不要紧,总之,我是不会娶云二小姐的。云二小姐再好,少霆心中,也只有大小姐一人!”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承恩侯听着,都差点没忍住要给他鼓掌打气了。
自己的眼光明明就不赖呀,多好的一个孩子……
这何氏,整日到头尽出馊主意,给他找麻烦!
他下意识避开云砚之警告的目光,看向云恬,“恬恬,要不,咱再好好想想?”
面对动摇的承恩侯,云恬不疾不徐回道,“父亲,女儿想先问萧大人一个问题。”
“行,你问。”
这么说就是有戏?
承恩侯得意朝萧羽扬了扬下颌,示意小子机灵点。
萧羽正襟道,“大小姐尽管问。”
“你说你对我情深似海,那你可知道,我最喜欢什么花?”
问出这话的时候,云恬脸上没有一丁点从前那般少女娇羞之感。
萧羽也清醒了几分。
“这……”他犹豫了,支支吾吾道,“女子都喜欢花,不同的花,不同的美……”
“你若不确定,也可以多说几种,只要答案对了,便算你过关。”
云恬立在正厅中,双手置于前腹,背脊挺得比直,“你要是能过关,我便去求母亲应允,与你正式定亲。”
萧羽喜形于色,脸上露出一抹笑来,“那我就多说几种,恬恬可别怪我不解风情。”
云恬眉眼清冷依旧,并未因他讨好的话而有半分转圜。
萧羽一口气说了十种花。
都是他以前过年节时,欢喜随便替他买来送给云恬的。
他记得,当时她收到花的时候,笑容满面,高兴得跟中了状元似的。
他给了萧母一个安心的眼神,带着期许的目光看向云恬,“恬恬,我愿对天发誓,对你是真心的!”
然而,云恬脸上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屋外急转暗沉的天际,适时传来几声闷雷的响声。
云砚之漠然开口,“萧大人随随便便乱发誓,可是容易被雷劈的。”
萧母闻言猛地抬眼。
听见人当面诅咒自己的儿子,她脸上的和蔼几乎要绷不住,“云将军这是何意!?”
云砚之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我家妹妹对花粉忌讳,一沾花粉,身上必起红疹。所以,她不喜欢任何花。”
云恬忍不住看他。
他怎么会知道?
原主这身体很奇怪,鼻子灵敏,对气味的分辨能力很强,可皮肤却又娇弱,一沾上花粉便要起疹子。
云砚之没有看她,只盯着面色骤变五彩斑斓的萧羽,“你连她的体质忌讳花粉也不知道,还好意思说自己情深似海,唯她一人?”
云恬对鲜花只能闻不能碰,他原是不知道的。
直至他发现云恬身上带着药味香囊后,让粼光深入调查,粼光也从月吟居婢女嘴里打听出云恬从前的一些事情。
忌讳鲜花便是其中一条,他随意听着也就记下了。
孰料,萧羽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云砚之的话简单粗暴,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脸搁这儿装模作样打感情牌?
萧母脸上的镇定已经绷不住,萧羽更是尴尬得脚趾抠地。
“可是,云恬明明很喜欢我送的花,还说要摆在房里……”萧羽想了想又觉得不服气,说不定是云砚之编谎话骗他呢?
云砚之是云恬的兄长,他想怎么编都行!
他有些责怪地看着云恬,“恬恬,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如今让你为我说句公道话,就这么难了吗?”
云恬还没开口,雨疏却忍不住了,“每次你收了你那些花,小姐就会连着好几日起红疹,有一次长脸上被你瞧见了,你还只一直劲儿指责小姐,说小姐脸上长东西还跑出门,一点贵女仪态也没有!”
小丫鬟气得快哭出来,“从头到尾,你都没问过小姐为什么起红疹!你眼里,从来只有你自己!”
见萧羽被雨疏怼得一时忘了言语,萧母冷哼,“什么时候承恩侯府一个丫鬟,也能指责朝廷命官的不是了!”
她朝承恩侯道,“这喜欢不喜欢的,确实是怎么编都行,谁也证明不了,更做不得数,不如让大小姐重新问一个问题吧?”
“谁说证明不了?”
云恬不知什么时候将雨疏拉到身后,她看向木椅脚边一盆盛开的月季花,抬手拧下一朵,在手背上蹭了蹭。
云砚之警告瞥她一眼,“云恬。”
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当。
云恬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今日萧家人这般咄咄逼人,分明是有高人指点。
若不将他们的念头浇灭,难保不会有烫伤自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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