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云恬答应云砚之,陪他上凌绝峰的日子。

    “都别找了。”

    云恬坐在妆案前,冷静看着忙里忙外四处翻找麒麟令牌的几人。

    “那天晚上夜探肃王府的时候,大概落下了。”

    紫陌脸色微变,“那该如何是好?”

    青湮比她镇定些,“说不定是落在路上呢,而且就是肃王府的人捡到,也不一定认得那东西。”

    紫陌眉心焦虑却没有散开,“可后天就是去武阁报道的日子呀。万一被人发现没了令牌,总会有些麻烦,说不定,还要挨罚。”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了。”云恬理了理云鬓,慢悠悠起身朝外走去。

    “小姐今日上凌绝峰,真不用我们陪着?”紫陌问。

    青湮睨她一眼,“有三公子陪着,还能有危险不成。”

    自从来了承恩侯府,青湮清晰地感受到,云砚之对她家小姐那种悄无声息的体贴。

    虽然两人之间横亘着一层兄妹关系,可在青湮眼里,他们就是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尤其是云砚之身上的那股尊贵气度,再加上承恩侯对他的看重,直觉告诉她,云砚之身份非同寻常。

    有这么一个人疼着护着小姐,她替小姐高兴都来不及。

    云砚之负手立在府门外,不一会儿,就见云恬身着浅紫长裙,裹着白色薄锦披风,妆容素雅,快步朝他走来。

    女子因走得急,双颊映出淡淡的粉色,额角蕴着细密的薄汗。

    “慢点走,不着急。”他下意识伸手扶她。

    “这不是怕误了你祭拜的时辰嘛。”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云恬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手,直接越过他,踩着矮凳上了马车,猫腰钻进车厢。

    云砚之若无其事收回手,跟着她钻进马车。

    见他进来,云恬微微一愣,“你不骑马?”

    云砚之笑看她,“香车美人在此,我作何要骑马?”

    她有些不适应云砚之这般直白,一双耳朵不自觉又红了。

    只得撇开脸,骂了声,“登徒子!”

    云砚之薄唇浅浅勾起,眼底也淬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你笑什么?我在骂你!”云恬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笑容依旧,顿时臊得慌。

    明明偷亲的是他!

    为何他反而一副抓到她干坏事的模样……

    “抱歉。”他说了一声,不敢再招她,低下头,忍不住又笑了。

    “……”这会儿才道歉,是不是太没诚意了些?

    被他一打岔,云恬差点忘了自己原本想问他东方延的事,这会儿忽然想起来,又不太想主动与他说话。

    马车内很安静,只有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

    云恬忽然觉得这样的安逸很舒服,索性阖上眼。

    不一会儿,她感觉身上微微一重,愕然睁眼,是云砚之拿了薄毯正轻轻盖在她肩上。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仿佛有异样的电流触过。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马车突然颠簸,云砚之眼疾手快撑住窗柩,云恬却下意识撇开脸,抬手抵住他下压的胸膛。

    云砚之没有趁机亲上来,云恬也缓了口气。

    他坐直身子,斟酌片刻,慢声道,“你别担心,我不会再做……让你不高兴的事。”

    云恬垂眼,缓缓点头。

    “抱歉,唐突了你……”他哑着声又道,“这次,是真心跟你道歉。”

    他想,他大概是真吓着她了。

    云恬不愿从他嘴里听到昨晚的事,敷衍地道,“我知道了。”

    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马车停在凌绝峰山脚下,云恬走出马车,再次看见高耸入云的山峰。

    那片无垠的晴天,仿佛将她晦暗的心也照亮了。

    趁着她发呆之际,云砚之在她身旁站定,平声道,“走,这次我陪你登顶。”

    云恬扭头看他,还没说话,云砚之已经拉住她的胳膊,朝石阶走去。

    可是,不是要祭奠他的生父吗?

    她抬眼远眺屹立在峰顶的护国寺。

    云砚之的生父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还能被供奉在护国寺里不成……

    上一回,裴远廷为了带她看山菊,走了小路,可今日,他们走的是通往峰顶护国寺的正道。

    虽然算不是宽敞,但至少没有什么危险。

    饶是两人内力深厚,爬到峰顶也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云恬微微喘息,忍不住问,“我们是要进护国寺吗?”

    说起护国寺,云恬觉得有些心慌。

    她虽然得以重生,却占用了云恬的身体,若是进了佛寺,不知会不会出事……

    云砚之倒是没想过这点,直到看见云恬迟疑的脚步,才惊觉不妥,可两人已经站到护国寺门前。

    佛寺内,古钟敲响三下。

    钟声悠悠穿透层峦叠嶂的山峰,仿佛石阶上的血痕都被亘古的梵音冲淡。

    远远望着巍峨庄严的寺门,云砚之停下脚步,温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此言一出,云恬猛地抬眼看他。

    两人隔着钟声对视,仿佛看清彼此眼中难以道尽的苦衷。

    沉默片刻,云恬朝他微微一笑,“不碍事,进去吧。”

    她相信,佛祖看得见她的冤屈。

    她的重生,是为洗脱慕家沉冤,是为护持公理正义,若苍天有眼,定会庇佑于她!

    “要不然我们还是”云砚之犹豫,反倒是她拽着云砚之往里走。

    走到寺门前,两人不约而同顿住脚步。

    只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玄色背影,正伏跪在地,一下下对着佛寺叩头。

    云砚之下意识看她的表情,却发现,她脸上尽是漠然。

    “裴氏禛玉,求见了悟大师,求高僧通禀!”

    许是重复了太多遍,他的嗓音沙哑不已,对面,一个僧人满脸为难道,“施主,了悟大师已经坐化……”

    “你说慌!”裴远廷俨然不信,双目赤红瞪着僧人,“他还欠我一个解释,他怎么能死!”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僧人双手合十,朝他鞠了一躬,“了悟方丈已于三日前子时坐化,他嘱咐过,寺外之人一概不见,施主还是请回吧。”

    裴远廷闻言瞠目欲裂,抬手拽着他的僧袍不放,“不行,我要见他,我一定要亲眼见到他!”

    “施主再纠缠,小僧只能喊人将您请下山了。”僧人维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低垂眼眸。

    听得此言,云砚之随即上前,一把扣住裴远廷的肩膀。

    裴远廷一动不动,云砚之沉声警告,“了悟方丈坐化,护国寺大丧,世子在这里闹事,不要命了吗?”

    护国寺底蕴深厚,藏经阁内武功秘籍不在少数,更不乏武艺高强的高僧。

    大丧期间在这里闹事,简直就是找死。

    “你知道什么,滚。”裴远廷反手拍开云砚之,竟用了内力。

    云砚之错愣了一下,相识多年,他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裴远廷。

    “三哥,他要发疯,就随他去。”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远廷的动作瞬间僵住。

    似乎才发现,云恬也在。

    云恬慢悠悠走到云砚之身旁,冷声道,“反正他惹了事,给他陪葬的是肃王府,又不是咱们。”

    裴远廷似才反应过来,朝两人身后看了一眼,眸子微微眯起,“只有你们两个?”

    云恬冷笑,“怎么,三哥休沐,带我来护国寺祈福,不可以吗?”

    裴远廷的目光慢慢落到云砚之冷峻的面容上。

    他忽然一笑,唇角挂着淡淡讥诮,用两个人才听得懂的话道,“云砚之,原来你对她,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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