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敬做菜是一锅乱炖,周诚干脆自己动手,割下一块五花肉做了个简易版的红烧肉,又用泡萝卜炒了一个酸菜肉。
再切几块肥肉炼出油炒个从家里带来的新鲜红薯藤。
周诚做菜水平一般,但跟彭敬比起来,他就是大厨级别。
“周兄弟,我今天才发现,原来猪肉比牛羊肉更美味,配上这梅子酒,给个神仙都不换。”彭敬吃的满嘴流油,跟周诚勾肩搭背。
周诚经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年多没吃过牛羊肉。
空间里有牛羊肉还有他最爱的榴莲和海鲜,不想背着媳妇儿吃独食,至今愣是一样没动。
周诚笑:“大人喜欢梅子酒,明年我多泡几坛送过来。”
“多不好意思,那就多谢了哈!”彭敬笑得眼角起了褶子。
他没别的嗜好,就好口酒肉。
能满足他这两点的都是好人。
彭敬吃人嘴短,主动提出让县城的大户去买周诚的猪。
“多麻烦大人。”周诚假惺惺道。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一句话的事。
今年北狄的庸国遭了瘟疫,马牛羊大量死亡,县城五月未卖过牛羊肉。
照西县粮价高猪肉价也高,养的猪肉质肥美口感好没有腥膻味,保管有人抢着要。”
他穷,不然把周诚家的猪全买了,一月杀一头,狠狠吃个够。
周诚抱拳道谢:“多谢大人。”
随即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大人,这是蘑菇粉,对食物有提鲜。”
蘑菇粉里添加了一点味精,提鲜效果更好,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彭敬若有所思的点头:“我说这么我炒的土豆丝没你家做的好吃,原来是差这个。”
彭敬对自己的厨艺迷之自信,周诚没点破。
大亓朝的男子远庖厨,大营子沟会做饭菜的男人屈指可数,更何况彭敬还是官老爷,能煮熟周诚就认为值得表扬。
“大人,跟你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儿?尽管说。”
“我想问问杀了媳妇关在大牢里的周信放了吗?”
彭敬:“大牢里的犯人全都放了,他是你什么人?”
县衙穷,蹲大狱还得自行提供口粮,否则一天就只有两个野菜饼子。
春夏还好漫山遍野都是野菜,一到冬天地上压根见不到一点绿意,不是太严重的罪犯均可提前释放。
周诚将自己跟周勤的关系和他与周家的纠葛告诉彭敬。
彭敬拍着腿遗憾道:“早知他如此卑鄙就该让他在牢里多待几天,磨磨他替你解恨。”
这么说周勤已经放出来大半个月了,可他没听村民说周勤回村了啊。
由此看来,周勤已经跑去其他地方。
乱世危险与机遇并重,周勤心狠手辣,离开照西县没准还能重头再来。
看来男主的光环要起起作用了。
周诚暗道可惜,不过他不怕周勤的报复。
有男主光环又怎样,他周诚不怕。
周诚前脚刚走,彭敬就让衙役去把县里的大户都喊来,并从最好的酒楼里找个厨子来。
他,要请客。
待人到齐,彭敬把人喊到灶房,慷慨的让厨子切里巴掌大一块肉。
“诸位都不喜食猪肉,这块足够了,萝卜煮两个给大家诸位解解腻。”彭敬温和的笑道。
厨子:“???”
众人瞧着那一扇猪肉,再看看厨子手里小的可怜肉。
县太爷八百年不请客,请一次客也未免太大方了。
八个人,就吃那么点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怎么好意思哟!
彭敬当然好意思,他脸皮厚不怕被人笑话。
肉实在太少,厨子只能将肉切成指头大小的肉丁。
萝卜倒是炖了不少。
铁锅里炖着萝卜,有人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大人,今日找我们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事啊?”
彭敬摆手:“没事,这些年都是诸位请彭某,这不快过年了么,正好彭某得了一扇猪肉,就想着请各位来吃顿饭食。”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也不信彭敬的话,只不过大家都没有表现出来,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直接把自己说饿了。
锅里煮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萝卜不太美妙的味道飘出来。
又煮了一炷香的功夫,厨子揭开锅盖,用木勺试了试萝卜和肉的软硬度,欠身对彭敬说道:“大人,肉已经好了。”
彭敬对年轻厨子的说辞非常满意,是个机灵的。
走到灶台前从怀里摸出瓷瓶,打开封口肉痛的倒了些进去,木勺搅拌之后对众人说:“好了,可以吃了。”
在灶房站了半个时辰,站的脚发麻的众人都没吃午饭。
跟彭敬东拉西扯半天,早就饥肠辘辘。
管他是鸿门宴还是什么,吃饱了再说。
厨子给每人盛一碗,最上面盖三块肉丁。
刚好够舀九碗,众人也是醉了。
彭敬揉了揉肚子,端起一碗说:“都别客气呀,天冷,一会儿凉了。”
县太爷请客十分不拘小节,不提供桌椅板凳,一群人端着碗,在灶房稀里哗啦的吃着。
猪肉出乎意料的香软,萝卜清甜,萝卜汤味道鲜美。
跟往日令他们万分嫌弃的猪肉完全不同的口感和味道,萝卜也不一样,个大清甜,没有一点苦味。
吃得众人欲罢不能,刚垫了个底,可惜,锅里没了。
简直要馋哭。
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县太爷,要遭这种罪。
众人对案板上的一扇有五指厚肥膘,以及比胳膊还长还粗的萝卜赞不绝口。
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
想跟县太爷买点猪肉和萝卜,大老爷冷酷拒绝:“不卖,这点肉我自己都不够吃,要吃自个儿买去。”
彭敬老谋深算的在心里得意的笑。
一群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
直接了当的让这些老狐狸去找周诚买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他,这些家伙自个儿主动买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就是要遛着他们玩。
“不知大人能否告知我等,这猪肉和萝卜是从哪里购买?”
周勤蹲了两个多月的大狱。
不能再参加科考,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十六岁的少年像受到严重打击的垂暮老人,万念俱灰。
在县城没有任何营生只能坐吃山空,且因为和氏的死被人辱骂。
回村亦会被曾经将他捧得很高的村民嘲讽。
他心高气傲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照西县和大营子沟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浑浑噩噩过了些时日,捡到一个外乡人的路引和证明身份的物什。
简直是天助他也。
干脆低价卖了和氏的房子,在一个雪天离开了照西县。
出了城,他回头望着大营子沟的位置,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曾经羞辱嘲笑过他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走到禹州,他又继续往京都的方向走。
他要出人头地要报仇,就只能去天子脚下。
周勤对自己的容貌和气度颇有信心,兴许能被官家小姐看上,一步登天。
至于入赘丢脸,一次跟两次又有多大区别,习惯了也就不是什么事。
周诚到村口拐去族长家。
族长老伴儿听周诚说周勤已经放出来大半个月,顿时急了。
“周勤早放出来了?那他怎么不回来要他儿子?”
她家不缺儿子孙子,实在不想替别人养娃,万一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人都得气死。
“周勤心高气傲又不甘于平庸,日后不能再考科举,他肯定会想办法谋出路,这孩子他不会要,至少,没成年没出息的儿子他不会要。”
周诚走后族长抚须沉思。
“自家的娃儿挨饿受冻没什么,做错了事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别人家的可不行。老头子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养两个多月就已经够意思的,让她家把这小娃娃养大,不可能。
族长儿子儿媳也不愿意。
“爹,咱家不富裕,多一个人咱们就要少吃一口。”族长儿媳说了句。
族长儿子摇头:“这不是少吃一口的问题,周勤是个没良心的,和氏能跟婆婆打架,他们生娃儿根子上就不行,别好心反倒养出个祸事来。”
族长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问问村里没男娃的人家愿不愿意养。”
本村的人不愿意养就只能送到其他村。
好歹是个健康的男娃,倒是不愁没人要。
大年二十八,县里几位大户的管家带着人去周诚家拉猪。
周诚卖了四十七头猪,入账一百七十二两三钱,剩下一头年猪,自家吃。
辛苦半年,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己的嘴。
两千斤萝卜,一文一斤。
十斤蘑菇粉,二两一斤。
咸鸡蛋、咸鸭蛋、新鲜鸡鸭鹅蛋,有多少要多少。
总共入账两百零八两。
大客户们还跟周诚订了咸蛋和萝卜,过完年来拉。
周诚想,送彭敬猪肉不但维护了关系,彭敬还帮他卖了个好价格。
这笔买卖划算。
最后周诚总结,种萝卜比养猪赚钱。
萝卜种植比较简单,大营子沟的气候和土壤适合种萝卜。
产量跟红薯相差无几,按一文一斤的价格一亩地能挣四两多银子。
一头肥猪喂养的好差不多也是这个价格,可养猪的人工成本太高。
种地还能偷几天懒,养着牲畜是一日三顿的忙着,自己不吃也不能少了牲口的吃食。
家里无论如何也离不了人。
若非要猪粪肥地,不划算养太多。
但萝卜有个缺点,不耐旱,遇到天旱就没办法种。
归根结底,还得是红薯厉害。
然而说好的过完年来拉萝卜和蛋的叶家管事,第二日又带着一群汉子赶着十几辆骡车来了。
“周兄弟,我家老爷说有多少萝卜全都要了。”叶家管事拱手,对周诚客客气气道。
一文钱一斤的萝卜,他家老爷转手卖到密塔县,一斤能赚两文。
周诚瞥眼垫了兽皮的骡车,嘴角抽了抽。
萝卜冻过之后口感不好,这些骡车全都垫了兽皮保暖。
他到底是低估了有钱人,一车萝卜的价格还没骡车上的兽皮值钱。
镇上的有钱人跟县城的有钱人完全就不在一个级别,相差甚远。
十亩地一共收了四五万斤萝卜,送出去五六千斤,卖了两千斤,还多得很。
自家人根本吃不完,泡菜咸菜吃太多也不好,能换成钱再好不过。
周诚悠悠一笑:“三万五千斤萝卜,叶管事要得完吗?”
叶管事差点以为自己耳背了。
谁家会种这么多萝卜。
叶管事拉走了一万斤萝卜,约定剩下的明日拉完。
三十五两银子到手,周诚又将家里的蜂蜜冬瓜蜜饯全都卖了。
冬瓜种子没用空间里高产的黑皮冬瓜,跟红薯套种,种的面积多产量同样惊人。
本地家家都种冬瓜,冬瓜的价格不高,做成蜜饯就不同了。
五百文一斤,卖了二十二两银子。
年二十九杀了年猪,给里正、周童生、族长和顾善家各送了五斤肉,村里其他相处的还不错的村民各送两斤。
当然,他也收到不少回礼,包括外村一些没送肉的乡亲,大老远的给他送鸡送蛋。
自己一年到头舍不得吃个鸡蛋,送礼倒是很大方。
淳朴,人情味很浓。
炼猪油、炸坛子肉、炸酥肉、灌香肠,一头猪也就没剩下多少肉,鲜肉冻硬了可以吃一两个月。
家中有纸,周诚用茜草根染了些红纸,颜色不是正红,绯红好歹也是个红。
写春联,画门神,剪窗花,做红灯笼。
写字画画对从小就被迫学各种才艺的周诚来说不是难事。
剪窗花就有点困难了,除了简单的春字,剪不出其他复杂好看的来。
灯笼用竹篾编个架子出来,用麦粉做的浆糊在架子外围糊上红纸,灯笼里面放盏油灯就成了。
家里的门上窗户上都贴上喜庆的春联门神和窗花后,再挂上红灯笼,整栋房子一下子变得喜庆起来。
虽然今年还是没有鞭炮,可有了这些,这个年就变得更有年味。
“相公,这些东西若是拿到城里卖肯定能卖个好价格。”
陈芸娘跟周诚做了一阵子的买卖,无论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卖了挣钱。
“今年来不及了,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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