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许家父子,算算时间彭敬快到了,周诚不急着去找周信算账,在村口等着彭敬。
彭敬不是单纯来吃饭,多半是要来看他种了什么粮食,多少亩地。
彭敬这人,属狐狸的。
等彭敬来了正好跟他一起走,免得等会儿还得出来陪他晒遍太阳。
周信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在灾荒年会成为一大祸害,让他无法蹦跶的最好方法就是送他去见阎王。
周诚想了数种解决周信的方法,始终觉得这样太便宜他。
顾善和几个小伙伴从河边回来,见周诚靠在树上望着远方出神,嬉笑着跑过来。
“大郎哥。”
周诚对小屁孩们招招手:“捡河蚌螺蛳喂猪?”
河蚌味道太腥,调料欠缺又不会烹饪,本地人不是饿得想吃土的情况下没人会吃,通常是喂鸡鸭。
周诚让大家用来喂猪,肉可以做饲料,壳烧一下磨碎了也能做饲料。
孩子们没事就往溪边、河沟和河里跑,力争把自家的猪养的肥肥的,过年就有年猪吃。
村里人对顾善祖孙很照顾,春耕的时候帮忙,秋收也会来帮忙。
祖孙俩就用粮食回馈给大家,与村里人的关系比顾善祖父和父亲在世时更好。
“嗯嗯嗯,大郎哥我捡的最多。”
几个六到八岁男孩寻求表扬似地将背篓放在地上给周诚看。
周诚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挨个揉揉他们的脑袋,鼓励道:“都很厉害,勤劳能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咱们都是最棒的,加油!”
小男孩们骄傲的挺了挺胸脯,开心地咧开缺了门牙的嘴巴,不着急回家,全都围周诚身边。
周诚让他们一日三餐都能吃饱肚子,有空的时候还会教他们认字和算术,告诉他们许多从未听过的事。
周诚是他们最喜欢的大哥哥。
周诚勾起唇角,小孩子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个国家未来的希望。
顾善亲昵的靠在周诚身旁:“大郎哥,你在这里等谁啊? ”
“一个朋友,对了,你娘和你舅舅这阵子没来了吧?”
顾善的娘是个贤妻良母,只是二嫁后有了丈夫也有了别的孩子,顾善死去的爹和顾善在她心里的地位就排在了末尾。
顾善这个亲儿子甚至不及她娘家兄嫂侄儿侄女重要。
顾善舅舅打劫祖孙俩,他娘没出现过。
祖孙俩穷得顿顿野菜充饥,他娘也没出现过。
二嫁后很多事身不由己,这些都能理解。
但祖孙俩日子过起来了就跑来哭穷打秋风就很恶心人了,况且,顾善娘和外家过的并不差。
去年顾善家种了五亩红薯五亩土豆,九亩地种的是小麦和粟米,小麦和粟米七成交了田赋。
红薯和土豆留下自己吃,其余的都卖了,卖了近二十两银子。
顾善娘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上个月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背着两岁的小儿子,挺着肚子和娘家人来借钱借粮。
顾善年纪小对亲娘有很深的感情,但他也不傻,跟着周诚混那阵子,周诚见缝插针的教导他人性的善与恶。
教导他眼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要学会思考分析。
顾善奶奶骂顾善娘没良心,柔弱的顾善娘哭的委委屈屈。
当初像土匪一样来赶走顾善家唯一一头猪时蛮横的舅舅,一个劲儿卖惨,还有顾善的外公外婆。
顾善奶奶就怕孙子心一软就把钱和粮食借出去。
说是借,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老太太打算松口给点儿把人打发了,结果顾善的做法大出他的意外。
顾善不但不借,还跟他舅舅要猪,并让小伙伴把族长喊来。
最后全村人出动,将顾善外家的人堵在村里,不还猪不准走。
顾善舅舅也是欺软怕硬,只能同意还猪。
事后周诚听说后觉得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没,应该是不敢来了。”
“那就好,一根两根筷子易折断,想折断一把筷子就很难,只要咱们村的人团结起来,外人就欺负不了我们。”
“嗯嗯嗯,我们记住了。”
必须尽快送周信那颗老鼠屎下去跟周铁锁和许氏团聚,旱灾来之前,扫除一切不和谐的人和事。
周诚听到马蹄声,往大路上看去。
彭敬独自一人骑着马来了。
周诚佩服县太爷去哪儿都独来独往,也不怕被土匪将他撕了。
彭敬上任后热衷剿匪。
有杜武这个得力帮手,差点把照西县和周边两个县的土匪全都剿了,可谁都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杜武的武力值太强悍,他的名字令土匪闻风丧胆,彭敬不同,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
凭什么跟土匪刚。
“我等的人来了,你们都回去吧。”
周诚拍拍屁股上的灰,迎上去抱拳笑道:“大人总算来了,草民已经恭候多时。”
彭敬哈哈笑着下马:“周兄弟是顺道等我的吧,走走,陪我去瞧瞧你地里的庄稼。”
周诚了解他,他同样了解周诚,五十步笑百步。
彭敬看完周诚的庄稼,听他说每种作物每亩地大概产量,心里就有数了。
在周家蹭了顿丰盛的大餐,收了周诚送的皮蛋、腊肉和一些山野干货。
彭敬跟周诚认识后就再也没挨过饿,偶尔周诚去县城就会给他拉些吃食去。
他光棍一条,没有负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周诚送他的粮食和肉蛋就足够他吃。
朝廷克扣俸禄也还能活下去。
可以说,他现在就靠周诚养着。
在县衙后院还开了一片地种红薯玉米,长势极好,过不了多久就能丰收。
如今彭敬看周诚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看到周诚,比他当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时更兴奋。
这样有才干的人怎么就不是女子呢。
“周兄弟,你要是女子,我一定求娶。”
娶个能干的媳妇,还做什么官,抱着媳妇回家乡养老去了。
他没有读书人的清高,靠媳妇养,不丢人。
周诚嘴角抽了抽,内心呵呵,语气诚挚:“大人若是女子,我也一定求娶。”
彭敬哈哈大笑着挥挥手,打马而去。
黄家一家人在大营子沟适应良好,许家父子带回去的土豆种下长出绿芽。
今年村里家家都种了土豆,只是时间比周诚种的稍晚,就要比他挖的更晚。
大家都自动来帮忙挖土豆,尽量不伤到玉米根茎。
土豆晾晒了两天,杜武派来的人到了,彭敬没亲自来,而是他信得过的一名衙役。
周信瞧着一车一车的土豆拉走,嫉妒的眼睛发红。
许氏死了,周勤消失无踪,三十多亩地都是他的,他找村里人买了些红薯和土豆种。
三成土地种红薯,三成土地种土豆,剩下的种其他粮食。
他家红薯土豆长势非常好,奇怪的是,掏了几窝土豆,每窝总重量不到一斤,跟周诚家的完全无法相比。
村里种的最差的都比他强。
他跟大家一样的种,为什么他种的就不如大家的好,只长叶子不长果实。
周信左想右想,认为是周诚克他。
不,是克他们全家。
周勤过的惨的时候,他们一家很顺利,全都和和睦睦,自从周诚变了,周勤退婚娶寡妇、落榜、兵役、周秀退婚
就连种地都不如别人。
周信想不明白,他家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
他相信,周诚和陈芸娘还跟以前一样,周勤绝对能娶到袁玉竹、考中秀才,周秀也能嫁到殷实人家。
兵役可以把周勤推出去。
爹娘都还在,他们一家和和气气,日子越过越好,而不是如今这种局面。
冒险去山里走了一趟,他亲眼看着许家父子扛着麻袋走。
之后许家人就再没来过。
但那点粮食对周诚来说不过是手指缝里漏点出来。
周信满脸戾气,狠狠的在土豆地里乱踹。
李杏娘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本事没有,脾气不小,还好色。
这种男人要来何用。
她现在就羡慕村里不用再嫁的寡妇。
“周诚该死。”
李杏娘隐隐听到周信咬牙切齿的话,眼神闪了闪,心中有了想法。
万籁寂静下,虫鸣蛙叫声越发清晰。
李杏娘掩下眼中的嫌弃,推了推压在身上大口喘气的周信。
“她爹,你说周诚是不是跟村里人合起伙儿来欺负咱家,怎么别人种长的好,咱们种的就不行。”
周诚一心为了让大家吃饱肚子,琢磨什么能吃,如何提高粮食产量,而忽略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
周信不好好伺候地里的庄稼,气力大部分都用到了女人身上,家里的孩子一个一个往外蹦,真是越穷越生。
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周诚是根刺,牢牢的扎在周信的心里,他一直觉得周诚和村里人合起伙儿来欺负他,给他不好粮种。
李杏娘的话越发让他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周信翻身下来躺在炕上。
李杏娘见他半晌不吭声,叹气道:“都是亲兄弟,周勤太过分了,我看他是想把我们家都挤出大营子沟。
离了大营子沟我们可怎么活。
董氏她们三个都有了,刘郎中说脉象是儿子,你可得为咱们的儿子们考虑。”
周信积攒了两年的火,在李杏娘的挑唆下迅速膨胀。
腾地从炕上坐了起来。
“他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他好过。”
李杏娘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将周信拉下躺着:“你想怎么做?”
周信跟李杏娘因为三个女人面和心不和,李杏娘比另外三人更聪明有算计心,周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会跟李杏娘商量。
“石子沟的邓亮是个厉害的角色,听说只要给钱就接活儿,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
李杏娘立马猜到周信想做什么,心头微哂的同时也对周信的毒辣感到心惊。
这个男人太狠毒,今日能对亲兄弟下手,兴许下一次她惹怒了他,死的就变成了她。
不行,寡妇她当定了。
“真有这么厉害的人,周诚家二十几条狗,他一个人能行嘛?”
“不是一个人,他手下还有六个兄弟,原来都是响马,本事大着呢。”
李杏娘微微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去?”
“等周诚把土豆收完。”
周诚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丫头片子,周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周诚一旦死了,房子,田地,牲畜,粮食
甚至女人。
全都是他的。
想到这里周信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神情。
李杏娘记在心里,过了五日,拉土豆的车骡车牛车没再来村里,隔天,周信拿上三十两银子去石头沟。
“要这么多钱啊?”李杏娘故意心疼地说。
“妇人之见,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用点小钱解决了周诚,他的家产全是我们的。”
他不但馋周诚的女人,最馋的还是房子和田地。
“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还是当家的脑子转的快。”李杏娘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李杏娘的恭维周信很是受用。
送周信出村,李杏娘殷殷叮嘱他小心,直到见不到周信的身影,连忙抱着女儿去通风报信。
“石子沟的邓亮,周信倒是出息了。”周诚意味不明的笑笑。
“你小心些,周信说邓亮手下有六个人,全是响马,这些人都是狠角色。”
李杏娘当然没有这么好心,她本质上跟周信是一类人。
当初周诚明明看上的是她,这事在大营子沟不是秘密,不知道多少长舌妇背后笑话她是无福之人,入不了有福之门。
用她和陈芸娘做对比。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周诚一家跟周信都下去陪周铁锁和许氏。
周诚死了,周家的财产被官府和族里的人瓜分,她倒要看看陈芸娘还怎么嘚瑟。
但也不好说,万一周诚命大死不了呢。
春耕夏耘秋收,多了黄家几个劳动力周诚依然很忙。
没腾出手来收拾周信,没想到周信倒是越发嘚瑟起来。
周诚看着满脸担忧的李杏娘,心想原身眼光真不咋地。
竟然看上这种虚伪又狠毒的女人。
“你特意跑这一趟,不能让你吃亏,你想要什么?”
李杏娘眼神狠厉:“我要周信死,还有,我不想改嫁,请你帮帮我。”
朝廷规定,三十五岁的寡妇不管有没有儿子都必须改嫁,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周诚跟县太爷关系匪浅,只要周诚开口就能帮她解决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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