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根静静地看着她:“李老大去你屋里做什么?”
薛桂花哭声一顿,瞥眼没看她的儿女,咬了咬唇正要开口。
王水根继续问:“里面的孩子,是谁的?”
王冬子带着恨意的眼神看着薛桂花,抢先开口:“是娘生的,爹,娘说你早就死了她得为自己打算,那是她跟别的男人生的娃。”
十一岁的少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他爹在战场杀敌,他娘成天说他爹死了,每天都有男人来家里,娘生了孩子要他和姐姐照顾。
他和姐姐被村民嘲笑,外公那边的亲戚也嫌弃他们丢人。
点点滴滴他都记在心里。
他恨他娘。
王贵娘低头抹泪,不看薛桂花。
其实她娘安分守己自有村里人帮忙,种高产的粮食加上山里找到的食物,不用她娘做丢人的事儿也不会挨饿。
可她娘只想靠男人,完全不在意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姐弟的一生。
用村里大娘婶子的话说,她娘就是离不了男人。
家里的活都是她在做,前年地里的活儿她和弟弟去做,林子里找粮食也是他们。
娘只顾琢磨怎么讨好男人替她干活,忙着养胎生孩子,什么事儿都不做。
成天跟她和弟弟讲为了养活他们自己有多难,让他们别做那没良心的人,一定要孝顺,不然天打雷劈。
她一个姑娘家出门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有多难受,娘根本不在乎,更不会在乎她和弟弟的婚事。
她娘只要自己过的好,她对娘的恨不比弟弟少。
爹没回来娘当家做主,她和弟弟只能将一切不满和憋屈都憋在心里。
虽说爹休了娘会娶后娘,在后娘手里讨生活未必会比在亲娘身边生活强多少。
可她不想要这样的娘。
薛桂花没想到一向她说西不敢往东的乖儿子竟然先举起刀捅他。
女儿也不帮着她说话,暗骂真是养了两个白眼狼。
王水根目光冷沉地看着她。
薛桂花见状心里发怵。
她男人变了,以往只要她流泪他男人就心疼。
去过战场心也狠了。
她相信就是她现在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薛桂花知道自己跟王水根没有未来了。
这男人对她是真好啊,十里八村都找不到第二个王水根。
她要是能等他几年多好,那现在他们一家四口就能幸福的在一起过日子。
薛桂花悔得肠子都青了。
“孩他爹,这不是我的本意啊,你相信我,你在家时咱家尚且不能吃饱。
你走了我一个人要养活孩子们谈何容易,我舍不得孩子们跟着我受苦,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心里只有你。”
薛桂花捂着胸口哭着说。
到了这份上,王水根要休她根本没办法挽回。
只希望王水根能看在她辛苦养育孩子的份上,别打杀她。
王冬子气愤的告状:“爹,娘撒谎,你走了四年她几乎没干过活儿,我和姐姐忙里忙外,就连那俩小孩也是姐姐带。”
他娘太不要脸了,不仅让他和姐姐被村里人嘲笑,现在还撒谎骗他爹。
这种娘他才不要。
薛桂花差点被王冬子给噎死。
她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生对连亲娘都不顾的儿女,难道就那么想让他们爹娶个后娘回来磋磨他们。
若非她做了错事,王水根用看仇人一样的冷沉沉眼神盯着她,她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没长脑子的蠢货。
都说宁跟讨饭娘不当做官爹,她这个当娘的还会害了他们不成。
薛桂花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心里对儿女气的不行。
又发愁王水根把她休了她日后可怎么办,住哪儿?
还有两个小的要养。
薛桂花原本还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沾沾自喜,暗暗自得自己是个有本事有魅力的女人。
结果给她来了这么个晴天霹雳。
她反倒希望王水根永远都别回来。
王水根冷冷地望着薛桂花变来变去的脸色,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
说来也怪他,成亲十年太对薛桂花百依百顺,怕她累着舍不得让她多干点活儿。
自己能做的事决不让她沾手。
倒是养成她好吃懒做的性子来。
难怪有人跟他说女人不能太惯着。
薛桂花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他惯的,倒是苦了两个孩子。
老天有眼让他活着回来,不然有这种不知廉耻的娘,他的孩子一辈子都毁了。
王水根捏了捏眉心。
多年夫妻感情,这几年全靠对薛桂花和儿女的感情才强撑下来。
如果不是想着娘仨他早就死在了异乡。
薛桂花做出这等丢人的事,他不想跟她吵也不想打她。
“冬子,去请周三爷给爹写两份休书。”
越是深情的人,一旦放下便是绝情到底。
从今往后,薛桂花的死活跟他再没有半点关系。
王冬子没有一丝犹豫地说:“爹我马上去。”
说着便快速跑出院子,没看薛桂花一眼。
薛桂花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他爹”
王水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眼睛扫过薛桂花身后的屋子。
这房子是他辛辛苦苦一点点盖起来的,他不在这几年不晓得进了多少男人。
地儿脏了,他嫌恶心。
王水根声音冰冷:“你我夫妻恩断义绝,等休书拿来,收好你的东西和两个野种滚出我的房子。”
“他爹,你就这么狠心?”
薛桂花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见王水根没有打骂她的意思,胆子也就肥了点,厚颜无耻的想赖在家里。
她算盘拨的很好,想着多跟王水根卖卖惨说说自己的不容易,时日一长说不定王水根就原谅了自己。
把两个小儿子给他们的爹,他们一家四口还能像以往一样过日子。
王水根用看世间最恶心之物的眼神盯着薛桂花,声音冷的像淬了冰:“看在你是我贵娘和冬子娘的份上,我不打你也不杀你。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否则,我在战场上怎么对敌人就怎么对你。”
薛桂花身体猛地一抖,不敢再纠缠,止了哭声去屋里收东西。
王贵娘狠心不看她娘,忧心忡忡地问王水根:“爹,你还走吗?”
王水根温和地对女儿说:“爹这次回来是来接你们,咱们明日就走,日后爹会好好对你和冬子。”
薛桂花吃的圆滚滚,王贵娘和王冬子虽不算太瘦,气色很差。
王水根在心里骂自己没眼光。
娶了个贱妇当宝贝,到头来苦了他的儿女。
这种女人就不配当娘。
王水根眼神里闪过狠辣。
让他的儿女痛苦,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知道薛桂花最想要最看重的是什么。
让薛桂花生不如死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王贵娘的眼睛倏地亮了:“真的吗爹?”
她和弟弟做梦都想离开大营子沟,爹回来带他们走了,太好了。
去任何地方都行,就算吃糠咽菜她都乐意,只要别再见到她娘,也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
王水根笑着点头,温声说:“爹什么时候骗过你,日后只要是你想要的爹都想办法满足你,住大宅子,有奴仆伺候,一日三餐,穿漂亮的衣裳,有胭脂水粉。
城里的小姐什么日子你就过什么日子。”
“爹。”
不管爹说的会不会实现,王贵娘含着泪使劲点头。
屋里收拾东西的薛桂花听到父女俩的话身体晃了晃,扶着炕沿才站稳。
什么意思?王水根是回来接他们。
那是不是说明王水根发达了、做官了,专门回来接他们去享福?
薛桂花像是被雷劈了,比被王水根当场抓奸更令她难以承受,整个人浑浑噩噩。
她做梦都想过上锦衣玉食,差奴唤婢的生活。
她本该有做官太太的命,结果都被她作没了。
薛桂花眼前发黑,胸口有股子气不断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
王水根听到屋里的动静,心中冷嗤。
王冬子去周童生家说明情况请他帮忙写休书,周童生一听王水根回来了,直接带上用具去王水根家。
和离需要见证人,休书不需要。
周童生没让王冬子去喊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本来他可以直接写了休书交给王冬子,不用特意跑这一趟。
实在是薛桂花的所作所为,让他这个将礼义廉耻奉为圭臬的读书人所不齿。
大营子沟几十年就出了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
他得亲眼瞧瞧这无耻女人的下场。
王水根能活着回来也令他十分欣喜。
周童生刚把休书写好,村里人得知王水根归家,纷纷涌来王家。
尤其是家里有儿郎去充军的,全都来了,跟他打听情况。
早些年服兵役的人死了朝廷会将遗物送回来,发放抚恤金。
如今人走了就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死了也没人通知。
好不容易有个人活着回来了,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至于拿着休书,背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面如死灰的薛桂花,没人愿意搭理她。
王水根没回来她在作天作地,连带让儿女都声名狼藉,王水根一回来她好日子就到头了。
被薛桂花抢了男人的女人都拍手叫好。
原来的隔壁邻居李大娘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嫌王水根太温和不够男人,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薛桂花。
故意火上浇油道:“水根啊,你可算回来了。
贵娘和冬子都是好孩子,只是这两娃儿可怜啊,摊上这么个亲娘。
眼瞅着贵娘再过两年就要说亲出门子,冬子也等不了几年要娶媳妇,薛桂花还不做人事儿。
得亏你回来的早,不然可就误了终身了。”
王水根脸上带着敦厚的笑,没有一点温度的眼神扫过薛桂花,说:“是,贵娘和冬子都受了不少委屈,多谢诸位帮过他们姐弟的乡亲,这份恩情我王水根记在心里。”
“别这么说,都是一个村的乡亲,互相帮助也是应当的。”
村里确实有不少欺负过姐弟俩的妇人,更多的还是同情可怜姐弟俩,去山里收集食物会特意来喊上姐弟俩。
一些因薛桂花的缘故而没少对姐弟俩指桑骂槐的妇人讪讪笑了笑。
那能怪她们吗,要怪就怪他们摊上个不知廉耻的娘,母债子还天经地义。
族长拄着拐,在儿子的搀扶下急忙来到院子:“水根啊,你回来了。”
这两年族长老的很快,白发苍苍,牙齿全都掉光。
人到七十古来稀,六十多岁的年纪已是高寿。
王水根往族长走去:“族长,我回来了。”
族长握住王水根的手上下打量:“好好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你回来了贵娘和冬子也有了依靠。”
“对啊,这两孩子有娘不如没娘,你回来他们就不用再受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的将薛桂花的所作所为告诉王水根。
当着王水根的面被全村讨伐、鄙夷,薛桂花脸皮从没有此刻这般臊得慌。
抱着怀里的孩子,挎着包袱低头走出院子,走过一个妇人身边,鞋上被啐了口痰。
薛桂花敢怒不敢言。
等周围安静了些,族长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水根啊,你有没有见到我家阿进的消息啊?”
如今是不缺吃喝了,进了军营的周进成了周族长最后的执念。
他怕自己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最孝顺聪明的孙子,也怕孙子已遭遇不测。
周进的父母也都紧张地看着王水根,生怕从他口中听到噩耗。
王水根眼神闪了闪,笑着回道:“没有,我去的是战事最多的徐州,咱们村出去的其他人去的地方要更安全些。
族长你别担心,等阿进得了假就能回来。”
周族长一家失望的同时,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没有消息何尝不是好消息。
其他村民向王水根打听自家儿子、丈夫的情况。
王水根耐心跟众人说复述方才跟族长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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