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抬起头,只见前方一眼望不到头,全是倒在地上的人,有些人虚弱无比,弓着腰驼着背一点点的挪动。

    有些人还在雪里爬,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雪下的石子磨破,在他身后,爬行的痕迹里还掺杂着不少血迹。

    而有些人,已经完全没了动静,或是倒,或是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其他难民扒光,赤身裸体的躺在雪地里。

    还有的婴儿正在死去父母怀里哭泣。

    能动的,还有力气的早就先到城门口的施粥摊子,后面全是老弱病残。

    李恪回头看向城门,自己早就离城门不知多少距离,在扶人的李承乾,在李承乾眼里都只有指甲盖大小。

    李恪都被遍地的惨剧惊的忘记了舀粥,此时李恪身边地上,不停地有百姓慢慢爬向李恪。

    他们不是因为看到李恪的行为而高兴有人来救他们, 而是看到李恪桶边粘着的米粒。

    就像是飞蛾看到火光,蚂蟥看到了血,饿狼看到了肥羊。

    李恪别说这辈子,上辈子也没看到有人演过这么惨的场面。

    一个灾民终于爬到李恪脚下,抓着李恪的脚,求李恪给点吃的。

    可是李恪已经被眼前的悲惨深深的震撼,脑子一片空白。

    爬行留下的鲜血,裸露在外的尸体,哭泣的婴儿,苦苦哀求的老人。

    “噗通!”

    李恪被人拽倒,坐在雪地上。

    桶里的粥洒在雪上,冒着白白的雾气,周围的灾民不管什么脏不脏,用手捧起带有米粒的雪就吃起来。

    白云杨马赶忙去看李恪怎么样了。

    “大哥!大哥!大哥!”

    喊了三下,李恪也哭出声来:

    “大哥!呜呜呜!大哥快来!大哥快来呀!呜呜呜,呜呜呜,大哥快来!”

    李承乾听不到李恪的呼喊,太远了,李恪身边也有人在哭泣,声音太杂了。

    还是杨马跑回去叫李承乾,李承乾这才跑来。

    心急如焚的李承乾离近才听到李恪的哭声:

    “大哥!呜呜呜!大哥快来!呜呜呜!你在哪儿呀!呜呜呜!”

    “大哥来了,三弟!大哥来了!”

    “大哥你看,你看!呜呜呜!”

    正坐在雪地大哭的李恪给李承乾指向前方,李承乾顺着李恪指的方向看去,也被那满地的悲剧吓到。

    “大哥!快救救他们!快救救他们!呜呜呜!他们好惨呀!”

    好在李承乾身边随时都有金吾卫的士卒跟着,他们赶忙上前帮忙。

    但是人太多了,一个金吾卫跑回城门口叫了几百人,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回城内,尉迟敬德抽调城内一千人前来。

    还是不够,程咬金,侯君集,杜如晦等武将带着各部士卒前来帮忙,这里的惨状很快惊动了李世民。

    “什么!城西发现大量灾民,遍地尸体!”

    来汇报的禁卫军继续说:

    “三殿下当场吓哭,太子殿下四处搬救兵,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等文臣皆带着家丁前去帮忙。”

    “查!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此时的长安城西城外,大量城内百姓自发出来帮忙,士卒用马车一车一车的拉尸体。

    李承乾在四处协调,李恪身上不是黄泥就是粥,头发都有点散乱,这都是灾民一窝蜂涌向李恪造成的。

    让李承乾没想到的是,灾民尸体蔓延长安城西面百里,遍地能看到慢吞吞行走的灾民,倒地不起的尸体。

    当李承乾带人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村子里的百姓都成了“雪人”。

    一个茅草屋的房顶上,被大雪压塌了一个大洞。

    屋子里的墙角,一个大汉左面抱着一个男孩儿,右边抱着自己的妻子。

    一家三口就这么用被子裹着,靠着大汉的体温才没被冻死。

    当李承乾推门进屋的时候,大汉让先救自己妻儿。

    李承乾这才知道,大汉的右手臂已经没了,是妻子一直抱着丈夫。

    还有一家,儿子在院子保持着高举斧头的动作,面漆是鼓起的雪堆。

    屋子里是蜷缩在一起的两位老人,儿子在外面砍柴被冻僵了,父母在屋子被冻死了。

    有些人家的房门都被大雪堵住,里面的人怎么也出不来,活生生的被饿晕,幸亏李承乾路过的时候,耳尖的听到微弱的敲门声,这才救出里面的一家六口。

    活着的还是少,大多都倒在街道上,被大雪彻底掩埋。

    “砰!”

    李世民看完尉迟敬德递上来的奏书,气的猛拍桌子。

    拍完还是不解气,又“砰!砰!砰!”的猛拍三下。

    “这是什么县令!这是什么父母官!他呈上来的奏书说无一人死亡!实际上已经死了超过七千人!全县遇难!这全是朕的子民 !”

    这时尉迟敬德说:

    “这还是今天下午找到的,还有很多地方没去。”

    “砰!”李世民又敲了一下。

    李承乾也说:

    “父皇!一家五口全部冻死!他们死前还抱在一起取暖呀!”

    “敬德,你马上去把这个庸官抓起来!脱了他的官服!查,是谁让他当上这个县令的!”

    长孙无忌:“陛下,魏征昨日曾在朝会说此人毫无能力,看来所言非虚。”

    李世民这时怒不可遏:“还有那个老家伙!还帮着那个庸官说好话!瞎了他的狗眼!一个害民的庸官被他夸成能臣干吏!”

    房玄龄:“陛下,尹阿鼠的能力明显不够坐尚书省左侍郎的位置,不如趁此机会革去官职。”

    杜如晦:“尹阿鼠在朝多年,党羽众多,要是想革去他的官职,怕是不容易。”

    房玄龄继续出计策:“那就趁此机会打压他一番,动不了他,还动不了尚书省其他人吗?”

    杜如晦:“这个办法可以,我们可以先剪除他的党羽,削弱他的实力。”

    李世民:“天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商量,王德去给几位大人办理宵禁事宜,别让卿为了这些小事分心。”

    三个近臣退下,他们今天晚上还要聚在一起商量个对策出来。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换上温柔的语气对李承乾说:

    “承乾,忙了一天,坐下吧。”

    李承乾确实东奔西走,忙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脚底都磨出水泡来。

    “儿臣不累,累的是三弟,身上都是泥巴,米粥,血渍,脸上都花了。”

    听到李恪身上有血渍,李世民的亲爹本能发动,问:

    “恪儿受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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