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077康斯坦丁
汽笛声由远及近,在盖满雪的两山间回荡。
冬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伊利诺伊州的冬,冷得吓人,让人想起西伯利亚的冰原,白雪皑皑,冰晶挂在高大的乔木树梢,不会迁移的鸟就在那些宿舍的窗外叽叽喳喳。
又是一个很棒的周末。
昨天刚刚完成了龙族谱系学的论文,昂热说路明非在这门课上很有天赋,如果未来没有加入执行局的话,可以留在卡塞尔任职龙族谱系学的教授。
路明非想留在卡塞尔也不错,如果他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他总觉得自己的生命是短暂的倒计时,某个时候某个事情降临就夺走他的一切。
虽然是周末,可路明非的日程还是安排的很满。
今天上午他接受了楚子航的邀请,要前往狮心会的总部和他一起练习剑术。下午则要前往古德里安的办公室完成本学期的学术评估,这次评估关系到路明非能够完全领取该学期的剩下百分之五十奖学金。
晚上则要前往安珀馆,同恺撒共进晚餐。一同接受邀请的还有身为狮心会会长的楚子航。
不过师兄现在好像不在学校。
现在的卡塞尔学院已经不再是由狮心会和学生会掌控。
路明非领导的完全由新生联谊会和部分b级以上血统老生组成的龙血社如今成为了学院内的第三大势力。
现在学校呈现出相当平衡的三足鼎立趋势。
至于明天。
明天上午路明非答应了诺诺要陪她一起去芝加哥,晚上要回到寝室和夏弥一起做晚餐,芬格尔表示自己必须留下一整天的肚子来等那一顿大餐,不过想来这货平时放假白天也不吃东西就等晚上的宵夜。
诺顿陨落已经超过三个月,这三个月中,卡塞尔学院之外的混血种社会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狂潮。多少人在觊觎那伟大君主所留下的龙骨十字,世界最顶端王座的权与力就藏在这铜色的骸骨中。
可那些事情暂时与路明非无关。
在恺撒将贤者之石磨制的子弹射入诺顿的心脏之后,昂热从路明非的身边带走了那具骸骨,他将龙骨十字保存进了卡塞尔学院的冰窖之中。
那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巨大的水银构筑的炼金矩阵将整个冰窖的地下保护了起来,就算是次代种也无法攻破那里。
芝加哥六旗游乐园事件中,路明非与昂热所展现出来的惊人实力被学生们津津乐道,很多人现在将路明非认定为与昂热相同等级的屠龙者,他们认定路明非会在未来的战场上领导他们,说不定能够真正覆灭龙类。
而最终杀死诺顿的荣誉则落在了校长、路明非和恺撒三个人的头上。
后来校董会与元老会反复观看诺顿死去时的画面。
他的伤痕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碎裂的骨骼不可思议地重新粘连
按照这种趋势,只要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就会完全恢复巅峰。
而佩戴了奥丁面具的路明非却已经油尽灯枯,甚至无法再握住暴怒的刀柄。
昂热因为要维持如此庞大的时间零领域,他的精神几乎枯萎,眼睛和鼻孔中都溢出了鲜血。
恺撒的子弹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站台的屋檐下,银灰发色的老人站起身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卷,这一口仿佛把半支烟都吸进了肺里。
他随后丢掉烟蒂,悠悠地吐出那口长得似乎没头的烟来。
列车拖着浪涛般的雪尘,咆哮着进站。
1000次列车简直将功率开到了极限,它像是狂怒的龙那样从芝加哥驶向卡塞尔。
昂热就眺望列车经过的那些高山。
此时这里已经真的彻底被雪覆盖了,莽莽的雪原起伏,如白色巨兽起伏的背脊。
老人穿着黑色的羊毛绒大衣,围着英伦风的维多利亚围巾,脚下依旧踩着手工定制的皮鞋,鼻眶上架着单边的金丝眼镜。
他将一本极厚的书摊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可眼神却并不在这本书的字里行间停留。
毫无疑问,2009年已经结束了,现在是2010年的开端。
一切都该是新的,旧的东西都该死掉。
雪季的伊利诺伊州寒冷而寂寥,让人感到无尽的孤独,身负血之哀的混血种们总是在这个季节迎来每一年最难熬的时候。
站台外的风呼啸,卷起大片大片的冰晶或者雪花,昂热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成了白色的雾。
他静静地坐在这里,似乎是在等某个人的来临。
可这个时候学生们都藏在温暖的被窝,教授们也大抵如此,又有谁会大清早的来到寒冷无人的卡塞尔火车站呢?
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候车厅里终于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来的那个人似乎拥有很高的权限,他所经过的空间所有的灯都为他亮起,候车厅里忽然响起了悠扬的音乐,已经靠着月台停好的1000次列车忽然打开了它全部的车门,仿佛在迎接某位尊贵的宾客。
终于,穿着加厚加绒羽绒服的男孩推门走进了昂热所在的房间。
他把自己裹得那么紧,羽绒服表面黑白配色的装饰花纹让人莫名有些眼熟,摇摇晃晃,双手都无法揣进衣兜里,像一只傻乎乎的公企鹅。
路明非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他又裹紧了师妹给他织好的围巾,把双手揣进了随身携带的热水炉里。
他的脸冻得有些红,头发和睫毛上都掉下了细碎的雪花。
大概从寝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天气还没有这么糟糕,而当路明非走到一半,纷纷扬扬的雪就落了下来。
昂热朝着他微笑,随后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感受着候车厅里如沐春风般的温暖,路明非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也不客气,轻盈地去到昂热的身边坐下。
昂热从自己的身边拿过一只杯子,杯口正冒着热腾腾的香气,那香气绵软悠远,让人想起某个以圣诞老人为图腾和装饰的北极小镇,小镇的人们在镇子的中心树立起巨大的糖果小屋。
路明非接过杯子,温暖地打了一个哆嗦,那里面是满满的一杯热巧克力,还咕噜咕噜冒着泡。
“明非,你的期末考试成绩已经全部录入了系统。首先我得恭喜你,除了选修的魔动机械齿轮课外,其余科目全部拿到了优秀的a。古德里安教授认为我们应该给你评定更高规格的校董会奖学金。并且此时学校已经在推进这件事情的进展了。”昂热的眼瞳是铁灰色,他的眼窝很深,这让他的眼神看起来那么深邃。
不过老家伙的脸上带着笑容,又颇有些祥和。
路明非抿了一口热巧克力,犹豫了一下,“那我的校长奖学金还能每年领到吗?”
其实路明非如今委实算得上是一个小富翁。除了每年能够从古德里安那里申领到的三万六千美元,还有直接由校长办公室颁发的五万美元的校长奖学金。
卡塞尔学院的校董会奖学金一般是那些为学校或者整个混血种社会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学生才能获得,每年的数额高达九万美元。
按照当前的汇率,只要在卡塞尔学院读满一年的书,并且每一门学科都过了关,拿到了全额奖学金,那路明非很快就能在自己的老家买一栋小些的房子了。
他现在没有太多地方需要用钱,龙血社建立之后学院给出了每年130万美元的高额活动资金,这个额度已经接近老牌的兄弟会狮心会和不久前学院内风头最盛的学生会。
此外,龙血社的成员大多是来自世界的各地的名门望族后辈,他们的家族知道社团的领袖是当代真正的屠龙英雄路明非,对社团的资金援助络绎不绝,甚至称得上有些殷勤。
作为龙血社副社长的奇兰甚至专门为路明非配了一辆迈巴赫作为专属座驾,不过他很少开出去。因为夏弥不久前考了美国伊利诺伊州驾照,她这段时间疯狂迷恋上开车这项活动,甚至经常和学生会的成员混在一起,在学院门口那条山道上赛车。
昂热校长怔住了,他随后呵呵的笑了起来,“当然,明非,当然,卡塞尔学院内是不存在进阶奖学金这种说法的,所有的奖学金项目都可以叠加起来,可以同时获得我的校长奖学金和来自于校董会的校董会奖学金。”
说到这里,校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上次芝加哥六旗游乐园的事情加图索家族承了你很大的人情,而且我们的校董会奖学金基本上都是加图索家族出资,所以明非,我觉得你的申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路明非挠了挠头发。
上次的事情之后,恺撒曾经找到路明非郑重地向他道歉,并痛心疾首地说他认为这种行为简直玷污了他人生的信条也粉碎了他引以为傲的高贵和自豪。
路明非见他神经兮兮恨不能掏出肋差当场举刀剖腹,被吓得一惊一乍,心说老大你愧疚归愧疚可不能在我面前抛腹自杀呀。
你他妈是加图索家的继承人,你要是死在我这里,恐怕下一个切腹自尽谢罪的人就该是我了。
路明非自然也是相信恺撒不是那种为了某些所谓荣誉而不择手段的人。
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他的骄傲就像平原上的雄狮。
如恺撒自己所说,他为他的骄傲活着,也能为他的骄傲去死。
昂热说,“还有一件事情,这一次我们去芝加哥,可以顺便去一趟加图索家的驻地,弗罗斯特将七宗罪中最后两把刀剑留在了那里。他说既然诺顿已经被杀死了,那贪婪与傲慢也该物归原主。现在的情况是,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得在某件事情上成为你的盟友,只不过看你想将这件事情用在什么地方了。当然,以我个人的职业操守来说,我是不希望你将这个机会用在某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上的。不过决定权在你。”
路明非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按照如今北美和欧洲混血种的局势来看,校董会内除了加图索家族和洛朗家族之外,其他的校董依旧态度暧昧,不知道是否会在路明非决定发动对日本分部的战争时,站在他的那一边。
而那些旧时的领袖者,也就是元老会,则基本完全站在路明非这一边。
这是因为路明非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他们的行为准则,为了杀死纯血龙类不惜动用禁忌的技术精炼自己的血统,哪怕违背铁一般的条律亚伯拉罕血统契也在所不惜。
此外更重要的一点是,新生代的混血种社会以加图索家族为首,而他们指定的领导者是恺撒加图索。
路明非则是旧日的寻仇者与余党希尔伯特让昂热所指定的继承者与未来的领袖。
他天然便与元老会站在一边,他们属于同一个阵营。
“哦,对了,那个男孩,你们叫他什么,小康,对吗?他现在还好吗?”昂热笑吟吟地问道。
路明非的身体顿了顿。
他去看昂热的眼神,可昂热正看向其他的地方,眼睛里倒映出绵延的雪山。
“还行吧,他最近暂时居住在山谷校园里,我和夏弥每天都会去看他。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可又不哭又不吵,只是有些粘人。”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像一只丢掉之后又重新被找回来的猫。”
昂热皱了皱眉,“他可不是猫,是很危险的混血种。学院对他的血统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虽然还没有超过临界血线,可确实是真正的a级混血种,血统纯度比起恺撒和楚子航来也不惶多让。不过我们还不知道他的言灵是什么。”
“嗯。”路明非说。
“我们调查了他的来历,诺玛说他来自墨西哥州的一个小镇,父母是早些年流落在美国的华人,因为黑帮枪战不幸遇难。可我觉得他的身份像是伪造的。”
路明非忽然看向了校长。
老家伙幽幽地笑了,他也看向路明非,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几乎要擦出迸射的火花。
“不过没关系,明非,我同意过只要你跟我一起前去芝加哥参加这场宴会就破格将那个男孩录取到卡塞尔学院,这是我的承诺,我的承诺始终有效。”
路明非转开了目光,他看向远处的雪山,思绪飞回到三个月前的那场暴雨。
――清秀得甚至有些漂亮的男孩蜷缩在暴雨中,他把自己藏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掩面痛哭。
黑色的长影刺向男孩的心脏,割裂雨水和空气,像是一把剑。
可那长影在康斯坦丁的胸膛前方几十厘米的地方停住了,那不是什么剑,而是一把被收起来的伞。
路明非举着另一把伞站在康斯坦丁的面前,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男孩的脑袋,略有些苍白的脸上勾勒起一丝柔和的笑,他微微弯下些身子,这样刚好能和男孩平视,他们的目光在暴雨中交织,男孩那双漂亮的、清澈的黑色眸子里藏着小狗一样的惊慌。
“你好,我叫路明非,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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